第一節 關西軍閥(2 / 3)

韓遂催馬向前幾步,朝上喊道:“老朋友,久違啦!”他們原都是涼州之人,先前打過交道。

“韓約,你因何兵犯我城?”張猛深知韓遂底細,他原先叫韓約字文遂,後來因叛亂更易名字,這才變成了韓遂字文約。

“何必明知故問,你殺死刺史意圖謀反,我發兵乃是輔保社稷,鏟除凶徒!”

“呸!”張猛罵道,“明明是你趁機作亂,卻道我是反賊。”

韓遂笑道:“你殺官在前鐵證如山,有何資格教訓我?好好瞧瞧這幾路人馬,涼州諸部皆在,是你一人謀反,還是我們全都謀反,這還不清楚嗎?”

“卑鄙無恥,賊喊捉賊!”張猛望著下麵無邊無沿的大軍,就是瓜分他來的,滿腹道理已說不通。

程銀接過話來:“張叔威,你能飛多高蹦多遠我們心裏清楚,現在城中恐怕連三千人馬都不到了吧?聽我一句勸,快快開門投降,看在老鄉的情分上,老子留你一具全屍!”

“休發狂言!朝廷救兵馬上就到。”

程銀又道:“這話去騙三歲小孩吧!你擅自誅殺刺史,朝廷豈會救你?再者最近的官軍也在弘農,等他們趕來,十個姑臧城也攻破了。”

張猛知他所言非虛,又道:“韋端之子韋康所部就在冀城……”

不待其說完,韓遂仰天大笑:“哈哈哈……韋康小兒區區數千兵馬,莫說他不敢來,就是敢來我一並收拾。”

“韓約狗賊休要猖狂!”張猛額角已滲出冷汗,卻強打精神辯道,“別忘了你尚有肘腋之患,馬騰雖已入京擔任衛尉,還有他兒馬超。你今來攻我,不怕馬超襲你於後嗎?倘若他發兵來救,再有官軍遙相呼應,你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這是他最後的一祭法寶。

“別做夢了!”韓遂冷笑著從親兵手中搶過火把,撥馬兜個圈,來到隊伍左翼,朝上喊道,“睜開你的狗眼,瞧瞧這是誰?”說著話將掌中火把舉向身邊一員將官。

張猛揉了揉眼睛,借著火光照耀,漸漸看清此人——身材魁梧相貌猙獰,豹頭環眼連鬢落腮,身披镔鐵鎧甲,腰係虎皮戰裙,肩挎著雕弓箭囊,手中一杆明晃晃的馬槊。涼州之士都識得,他乃馬氏父子麾下猛將龐德!

“怎麼會……”張猛頓覺天旋地轉,險些從城樓墜下去。

“嘿嘿嘿,看清了吧?”韓遂將火把一扔,手撚胡須洋洋得意,“普天之下皆為仇讎,沒人會救你!”

張猛徹底死心了。韋康無力相救,馬超暗中與韓遂通謀,朝廷軍隊最近的也在弘農,莫說不願意管自己死活,就是想管也來不及了,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完啦!

韓遂已有些不耐煩:“張叔威,我給你半個時辰開門投降,再要抗拒我便攻城!到時候玉石俱焚,休怪我心狠手辣!”

張猛慢慢直起身子,再不看城下一眼,踉踉蹌蹌退進閣樓。兩個守閣親兵滿臉焦急迎上來:“郡將大人,咱們怎麼辦?”

“獲罪於天,無可禱也……”張猛隻是搖頭苦笑,“你們出去,我想靜一靜。”

閣樓中隻剩下張猛一人,失魂落魄癱坐案邊。無論開門與否,頭頂“謀反”大罪,死是逃不過的,他隻想臨死前寫份奏章,懺悔自己的罪過,控訴韓遂才是真正的反賊!可舉起筆來卻一個字都寫不出,環顧這間閣樓,滿腦子都是奇怪念頭——大漢朝廷有製度,涼州之人戶籍不準內遷,可他父親張奐功勳卓著破了例,把戶籍遷到了弘農,從而改變了低人一等的家族地位。說來也巧,張猛恰恰是張奐任武威太守時出生的,據說當時因為與羌人作戰,他父親日日在城樓禦敵,他母親就在這城樓產下他。冥冥之中似早有定數,難道生於此處,注定也要死在這裏?張猛不禁惱怒,將桌案上的奏報都推散在地。正是春寒時節,閣裏點著三四個炭盆,帛書落於炭盆中,燃起一團火花。張猛愣了片刻,倏然起身將火盆踢翻,燒著了地上的竹簡。他狀若瘋癲,把幾個火盆盡數踢飛,霎時間臥榻、帳簾、帥案全燒著了,閣內一片火光!

“大人,怎麼了?”親兵立刻擁進來。

張猛回過頭陰森森道:“我若落入韓遂之手,必梟首以送許都。死者無知則已,若死而有知,我有何麵目過華陰縣先父之墓?也罷,生有地死有處,我張某人認命啦!你替我轉告姓韓的,他也得意不了幾天。曹操絕不會輕饒他的,我在那邊等著他!”說罷,張開雙臂撲入熊熊烈火之中……

城樓的火越燒越大,長官自焚,守兵無帥隻能投降。城門轟隆隆一開,不等韓遂傳令,各路士兵一哄而入。殺啊!爭啊!搶啊!瓜分啊!莫說守軍的輜重,連百姓的財物都被掠奪一空,根本沒人管大火,任憑它憤怒地燃燒,把城樓化作灰燼——這就是為朝廷除害的正義之師!

涼州諸部劫掠了一整夜,其間因為搶東西還自己人械鬥了一場,直到天亮才撤出縣城各自歸寨。楊秋一回到大帳就罵罵咧咧:“韓遂老狗算什麼東西!竟敢當眾嗬斥我,我好歹也是朝廷冊封的關內侯,又不是他下屬,憑什麼受這窩囊氣!還被程銀、梁興那幫家夥嘲笑。真把老子惹急了,我非一刀宰了老狗不可……”罵歸罵,其實楊秋既缺兵馬又少糧草,實力威望都大大不如,憑什麼跟韓遂拚命?也就過過嘴癮罷了。

剛罵了幾句,有個年紀輕輕相貌清秀的仆僮笑著迎上來:“將軍別生氣,何必與老兒一般見識?辛苦好幾日,快歇歇吧,我去給您烤羊肉。過會兒您睡醒了,羊肉也烤好了,不涼不燙外焦裏嫩,咬一口滋滋冒油,多大的福分?咱得快活且快活,犯不著跟那老兒計較。”他一邊說一邊幫楊秋摘盔卸甲。

“滾一邊去!”楊秋將那仆僮推了個跟頭,“都是你害的!非要跑去請示朝廷,來來回回這麼慢,若不是等曹操的命令,我早趕到了,何至於被韓遂羞辱?你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