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比死亡可怕了。當那黑影出現的時候,死亡的恐懼就仿若瘟疫般蔓延了開來,充斥了整個客棧。這種恐懼,將在萬千個陰風呼號,森寒如冰的夜晚毀滅無數人等待光明的希望。不必問他是誰, 光那黑暗的氣勢,便足以讓人絕望。
那黑影一步步走了進來,卻幽然如飄進來一般。連雪花落地都有輕細的聲音,可他卻行進得悄無聲息。
空氣中的寒氣驟然加深,原本陰沉的氛圍更是凝結了起來,寂靜得可怕。
惟有一人麵對著他,那便是容秋水。
“無情,你終於現身了。”容秋水平靜地說。
那黑影在容秋水身前停了下來,給人一種模糊的壓迫感。播散到空氣中的寒氣在他的四周積鬱不散。鄰側的幾桌人不由得驚懼了起來,但他們的腳卻如僵冷了一般,不能挪動半寸。
他終於抬起了頭,黑布後的麵孔混沌莫名,讓人陡生無比寒意。
“我現身了,那你也該以真麵目現身了吧。”無情冷冷地說,那一種無匹的陰冷氣息即便從每個字句中都躍動著顯現了出來,沙啞的聲音更是讓人為之戰栗。
“那麼,你還認為我是誰?”容秋水冷笑著回應道。
“在我麵前,你何必裝模作樣呢?”無情同樣冷笑道。
“不錯,我便是八鷹之首,莫名。”容秋水深沉地答道。那適才為封玉寒所憂傷的雙目驀地泛滿了殺氣,“別來無恙啊,無情。”
容秋水竟是雪翼八鷹的首腦——莫名?她不是天山派的人麼?
無情此時繼續迫近容秋水——也就是莫名。
“你奉我之命,臥底天山已逾兩年。”他沉冷地說,“這兩年間,你的確狙殺了不少天山門眾,且與我策應,布下天羅地網孤立上官天臨。他在覺察到你是我的人時,我已毀了他說話的惟一機會。”
“不錯,主上。”容秋水的話音中有些不羈。
“你還在我圍攻上官天臨時,攜走了紅月,使我得以無所顧慮地擊殺他。你做的一直很好。完美無瑕。”
容秋水微微點了點頭,卻是一臉的漠然。
“但是。”無情猛地一停,聲音中泛滿了寒意,“在那以後,你卻脫離了我的控製。”
容秋水道:“其實我一直不在你的控製下。”
“你是莫名,雪翼八鷹之首,槍法冠絕天下,武功幾不在我之下,更在封蕭之上,臥底天山,隱忍不發。如非一直隱於幕後,你並不難超越我。”
“你總算說了實話。”容秋水一臉靜默。
“不過你卻一直甘於為我所用。在臨天閣一役,你殺了飛豹組的一個殺手,自那時起,你就似乎開始為自己而戰了。因為你明知道,他們隻是我派出來的棋子,雖不知你身份,卻絕無傷你之力。”
“但那人即便不死於我手,上官天臨一樣可以將他一式格斃。”
“我並非單論這一件事。斷情崖一戰,蕭劍雲本可一劍殺了封玉寒,卻因你所阻,未能成功。這是最令我惱怒的。”
“即便沒有我,隔著紅月,蕭劍雲一樣下不了手。”
“然而,你救封玉寒並非為了造成他們兩敗俱傷,而竟是因為你,戀上了封玉寒!這我還能容忍,還能饒恕麼?”
“所以為了愛,我決心不再為你而戰了。你絕情斷義,幾如天魔,那十幾年森冷而暗無天日的生活,我受夠了。遇到他以後,那渴望自由與自我的心,就被徹底點燃。我決心,為他而戰,而非為你。”
“莫名,你變了。”無情嘶啞地說,“殺手,不該有感情,我教導了你十幾年,你卻依舊勘不破。”
“其實你的終極目標是讓天山派在自相殘殺中滅亡,而紅月則自願投入你懷中。”容秋水閉目道,“然而,你的計劃中,封玉寒、蕭劍雲、我,都被你低估了。”
“尤其是你。今日這場狙殺,六鷹齊赴,加上你與三飛豹,本可立時重創封玉寒,而後誘來蕭劍雲,讓他們再次決戰。不過真正出手的隻有雪藏、絕刃、三豹、星逝而已。另三鷹居然在觀望而且伏到現 在,而你,更是助封玉寒殺三豹,逐絕刃。他們的出手本都完美無瑕,絕殺更是神秘莫測,如果不是你早就知道他們的殺法,提前阻攔,戰鬥早就結束了。一切皆由你而起,因而我要終結你。莫名,盡 管你在我手下十餘年,但我相信,你的實力已不在我之下,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免得你成我之心腹大患。”
“可你知道麼,局麵已在我控製之下。”容秋水猛地拔起槍,而後肅立在一旁,冷笑不止。
“哦?”無情有些玩味地看著這個他曾經的屬下,隨後,他便見到兩個人,起身,麵對他,靜立。
一個,是那個自始至終都孤孑一身飲酒問天的白發老者。
另一個,則是穩居於席不動聲色的那對姐弟中的姐姐。
他們二個已陡然出現在容秋水左右兩側,形成了一個讓人窒息的牢固的三角。
那老者自是暗天,禦毒之王。而那女子則定是飛翼,輕功之冠。
“原來你們也背離了我。”無情默道。
“其實你也該清楚,一直以來,你都是用‘失神蠱’控製住我們的心智,讓我們被迫聽命於你的。這是一種很難解,也很有效的奇毒。”容秋水的言語中帶著一絲譏誚。
“但我研毒二十載,絕毒之物如同玩物。精研了十年後,我之禦毒術已在你之上,因而得以解去奇毒。”暗天在一側目視著無情,一臉凶狠之色。
“暗天當下為我與莫名解毒,而我們由於勢力微弱,因而隱忍了三年之久。直到你的黨羽全部離你而去——或被殺死,或被逐走——我們才有了殺你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