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我們上去吧,那個姓關的貨色在我們也不看。”周教授來勁了接上去說:“是的是的,每天晚上塗脂抹粉跟沒穿似的出去,真丟人。”
周太太最恨自己老頭子提對麵的關潔,而周教授邊鄙視她,又總說她怎麼怎麼了,言語之間雖然帶著難聽的字,卻流露出格外的用心,周太太常常罵他老不正經,有辱教授名譽,這回又聽他在關注這個婊子,氣不打一處來,衝著他說:“人家回來前通知你的?真吃不消你,什麼時間出去你知道,什麼時間回來不回來你也要知道,累不累?你那麼有精神,幹脆搬去她家住吧,我也省事。”
劉秋雲笑得咯咯響,這周教授的為人她很清楚,整個一包打聽,沒有惡意。周教授被老伴揭短覺得難為情,解釋道:“你別亂說,我每天晚上吃完飯九點鍾左右要在門口活動筋骨,她總這個時間點出門,我當然知道了,早上我去老虎灶喝茶她正好回來,很正常嘛。”周太太嘲諷道:“哎呀喂,你們倆的作息時間倒挺合的。”周教授當了真,氣得臉鐵青,話也說不上來。
劉秋雲笑嘻嘻道:“你們倆真有趣,老伴老伴就是老了拌嘴,好了,既然關潔不在,那我們便上去,看來今兒個大家都很忙,三個耬層都有人在外。”
周太太隨口問:“誰還不在家?”
劉秋雲答道:“三樓王夾裏去應酬,二樓唐先生早上出去了。”
周教授好像氣消了,走過來看看四周沒外人,說:“這個唐先生可能有問題……”剛說到這被老伴製止道:“你又要八卦了,人家的事情沒憑沒據的瞎傳什麼呀,回桌吃你的飯去。”
劉秋雲問:“他有問題?”她聯想到這個神秘的男人總拎著個皮箱子出出進進的,懷疑他是在販賣鴉片,如果真是這樣,她的房子被當作私藏違禁物品的窩點,會受到牽連,所以很關心地又問,“我看他總提著箱子出去進來,你們看會不會裏麵是鴉片?”
周教授是個愛打聽又怕事的人,問題是他肚子裏還放不下東西,總喜歡對人說卻囁嚅不清,周太太一邊拉他提醒他別亂說,一邊對劉秋雲說:“他純粹吃飽了瞎琢磨的,老年癡呆,別理他。”這話反倒成激將法,周教授甩開老伴說:“你拉我幹嗎?我是有根據的,這事對別人不能說,對房東不能不說,畢竟這是她的房產,出事情她是要負責的。”
劉秋雲越聽越害怕,著急地說:“周教授你說,我絕對不傳出去。”
周教授湊過去低聲道:“我有朋友在南京來我學校,說前段時間教育部少了筆巨款,是多少錢,誰拿的不知道,我看那個唐先生是教育部財務司裏當差,這次回上海一直沒有回南京,你想,有官員不用上班嗎?”
邊連友在旁邊抽煙沒有參與他們說話,聽罷煙蒂地上一扔,腳碾了碾大聲說:“奶奶的,又一個監守自盜的,把他抓起來。”劉秋雲噓了下說:“輕點,別嚷嚷呀,事情還沒搞清楚,要不是的話,這回事把人給得罪了,再說這裏是上海法租界不受民國管轄。”邊連友說:“那就報告巡捕房去呀,法租界就沒有法律了嗎?”周太太忙解釋:“小弟啊,你媽說的對,即便是他拿的,也跟法租界沒有關係,就好比外國人在外國偷了錢到中國,我們中國的法律管得著嗎?”
周教授本來也不過是一吐為快,聽他們在說抓人,心裏不安起來,這樣他就成了舉報人會惹上大麻煩,忐忑地說:“我隻是瞎猜猜啊,你們別當回事,別說我說的,我也沒有說過。”
劉秋雲突然想起前兩天郝允雁生病的那個早晨,唐辛亥在她家找王守財好像有特別重要的事情,後來兩人一塊離開的,王守財上班他跟著去幹嗎?想到這,她似乎悟出了幾分,王守財是寶順洋行的財務主管,唐辛亥找他一定是跟錢有關,這就跟周教授提到的教育部丟失巨款的事情聯係上了,她急忙上樓找郝允雁了解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