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替那個子高高的中年人的是一位跟父親年輕差不多的婦人。她是有女兒陪同而來的。進門的時候,不知道是她們走得太急,還是由於保安的疏忽,反正這個婦人並未有口服液。她們曾經問過我,我也很熱心地讓她們到進口處向看守的保安要上一支。因此,與其他人相較而言,她們跟我倒算是熟識的。在無事可做的情況下,她們就主動地跟我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了起來。
通過交談,我知道她們過來檢查,僅僅是因為最近婦人老感覺胃有些不舒服。看來我的第一感覺並沒有錯,與我不同,她們的心情果然是輕鬆的。我當然沒有將父親的情況說給她們聽,一者是因為怕被一旁的父親聽到,二來也完全沒有那個必要,畢竟跟她們僅是萍水相逢而已。我跟她們所說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當再一次聽到父親名字的時候,護士就將已經配好的藥拿了過來,然後麻利地替父親開始輸液。基本跟普通掛水沒什麼不同。就隻一點差異,那就是一定要父親先側過身來。我當然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在我看來,側臥還是平臥對輸液應該不會產生多大影響。我沒有再跟她們閑聊,因為我怕麻藥會產生什麼不良反應。我緊緊盯著父親,不敢離開哪怕一分一秒。沒多長時間,父親的意識就開始模糊了起來,看來是麻藥發揮了作用。
父親所在的那個胃鏡檢查室門開了,從裏麵推出一個昏迷中的患者。在護士的指揮下,我將推床推了進去。將推床固定好,裏麵的醫生就即刻讓我出去。然後拉上了簾子。看樣子,是不想讓家屬查看檢查的過程了。
據後來的父親說,起初的時候,醫生會推推你,待你徹底沒反應之後,才會真正開始動手檢查。透過門簾的縫隙,我看到醫生拿起一個粗長的管子。估摸著,那就是帶有攝像頭的胃鏡了。雖然沒有完全看清,但我想,緊接著,這位醫生就會將這個粗長的管子從父親的口腔中伸入食管,最終直達胃部。如果沒有麻藥,那麼這絕對是一個痛苦異常的過程。難怪父親會堅決要求做無痛胃鏡了。
在我焦急地等待中,窗簾終於再次被掀開。我第一時間走進去,將還處於昏睡中的父親從裏麵推了出來。我一直守護在父親身側。很快,父親就開始恢複意識。我沒像高高的中年人的家屬那般立刻將父親扶下推床,因為我知道父親的身體可不能與那中年人相比。待父親徹底恢複清醒,我才攙扶著父親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再次聽到了叫喊父親的名字,我應答了一聲。隻見護士手中拿著一小玻璃瓶,裏麵裝著一小塊什麼東西。那應該是從父親喉部或者胃部切下來的。
“你是某某(父親名字的代稱)的家屬?”護士再一次確認似地問道。
“是。有什麼事嗎?”
“將這個切片送到化驗科去檢驗。”護士淡淡地回答。
“隻是,我爸他似乎……”
不待我說完,護士就接口說道:“藥效沒徹底消失之前,最好不要瞎走動。你放心,坐在這裏,由我們看著,他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