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員向姨哥比劃了一個明白的手勢,然後就跟隔壁的同事閑聊了起來。雖然他們是用吼的,但就算是離得不算太遠的我也不怎麼聽得清楚他們讀都談論了些什麼。沒多長時間,姨哥所找的的那個女工作人員又再次過來,向那個工作人員叮囑了兩句。在那個工作人員連連點頭表示明白之後,女工作人員方才放心離去。
雖然我不知道姨哥與那女工作人員具體都跟人家說了些什麼,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必然都與父親有關。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但我心中十分清楚,姨哥已經盡力而為了。看來,之前眾親朋好友所傳言之“姨哥是個嫖嫖兒(說話不靠譜的人)”的話語並不完全屬實。現在想想,古語中“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句話也是有些道理的。事非“耳聞目見”切不可輕信。隻是,在盲從的大眾心理之下,又有多少人能夠真正做到這一點呢?就連之前的我,不也對姨哥滿是懷疑嗎?想到這裏,一股羞愧之情不禁湧上心頭。
對於工作人員的“無情鉤”(用長柄鉤狀工具鉤住屍身調整位置)和“殘忍敲”(用長柄耙狀工具敲碎骨骼),我多少還是心懷恐懼的。因此,每當工作人員打開父親所在的爐門之際,我不但不會湊上去,反而會別過頭來甚至是背過身去。我真的狠不下心來看工作人員所施加到父親身上的種種殘忍行為。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工作人員就提醒我們可以到狹長空間的盡頭去等候了。我知道,所謂的“火化”過程已經快要結束了。想到父親已經化為了灰燼、真正意義上從這個世界完全徹底地消失了,心中就不禁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愴。隻是,這次的悲愴並未轉化成噴湧而出的淚水。我邁著無比沉重的腳步,本能地跟在眾人身後。經過一個又一個不斷發出怒吼之聲的焚化爐,邁過一扇大門,我們來到了一個狹長的院子。除了房屋的那麵長牆之外,其它三麵的圍牆都顯得很是高大。他們的用意很簡單,就是盡量阻擋住外人的視線。
我看到,在這個院子之中,已經有一撮人等在那邊。其中,有幾人看上去有些眼熟,似乎就是在隔壁焚燒爐旁等待過那幾位。隻是,那幾人要比我們到得早上不少。
沒多久,就看到一工作人員端著一個鐵簸箕走了過來。裏麵盛著的是依然冒著紅光的炭火一般的碎末。工作人員非常嫻熟地將之倒到院子內一石台之上,拿起一短柄工具,將泛著紅光的碎末撥得攤開。然後,這個工作人員就急匆匆地返回焚燒重地去了。
待碎末冷卻成白色之際,那個工作人員就再次走了過來。他喊了一聲名字。聽到名字的家屬就走上前去。
“骨灰袋。”
那人聞言之後,就將辦手續時所拿到的袋子遞了上去。接過袋子,工作人員就非常嫻熟地將所有碎末清掃到鐵簸箕之中,然後一股腦兒地倒入骨灰袋內。紮上袋口,將之遞給家屬後,那個工作人員就再次急匆匆地返回了。
果然是化為灰燼!我看到,剛才那些骨灰就真的全是碎末,絕對沒有一塊整的。想到父親也將變成這幅模樣,心中悲愴愈甚。
很快,又過來一工作人員。這次的家屬就是那個也通了關係能夠進入焚燒重地的。我留心看了看,似乎比先前那戶人家要好上一點。最起碼,我看到一個頭骨型的骨頭。看到這樣的結果,那些家屬顯得很是滿意,千感萬謝之後方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