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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都已經將話說到這份上了,難道我還能繼續隱瞞不成?可是,我當時真的不忍心將這殘酷的真相告訴父親。“是,是肝,肝病……”猶豫、掙紮之後,我最終還是有些支支吾吾地回答說。
“肝病?”父親有些不快地打斷我的話,“哼,我看是‘肝癌’才對吧?”
我雖然知道已然隱瞞不住,但在最後關頭卻還是沒有勇氣將那個極為敏感的字眼“癌”字說出口來,因此不得不用“病”來代替。可是,誰曾想,父親一下子就給聽了出來。在父親那瘮人目光的注視下,我不得不羞愧地點了點頭。
父親見狀,先是一愣,然後就是很長一段時間的表情呆滯。雖然父親早有預料,但在未確實之前,他心中多少還有那麼一絲僥幸。可,現在自己的猜測已經被兒子所證實,那麼最後的一絲僥幸也就完全破滅了。並且,實際結果竟然比自己預料中的還要嚴重(在當時我們那裏人們的普遍認識中,“肝癌”可是癌症之中最最可怕的一種,非但無治愈的一絲可能,而且來勢洶洶,能夠在極短時間之內就奪取一個人的生命)。因此,一時之間,父親居然有些難以接受。
點頭之後,我就立即意識到了不妙。我非常緊張地盯著麵前的父親。看到父親那呆滯的表情,我就感覺心中一痛。但我卻依然一動不動地盯著父親,因為我知道呆滯結束之後父親的反應才是最最關鍵的。此刻,我心中感覺非常恐懼。我恐懼父親會因為接受不了如此殘酷的現實而精神崩潰。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估計父親就沒幾天好活了。真的,那時候的我,心中滿是恐懼!
現在,我已經想不起父親到底呆滯了多長時間,在我印象中,那是很久很久的。久得讓恐懼之中的我,幾乎都快要崩潰了。
終於,父親回過了神來。好在,最最讓我害怕的一幕並未出現。父親的表情變化並不是很大,看上去幾乎跟知道真相之前沒什麼差別。頓時,我就暗自鬆了一口氣。好在,父親沒有繼續追問。如果父親知道自己已經隻剩下不到一個月的壽命了,不知道還能不能保持如此冷靜。
正在我暗自慶幸之時,父親卻開口了:“唉,之前我還一直奇怪。既然我這病情不妙,那麼為什麼卻少有人過來探望呢?現在,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了。他們這是因為害怕傳染啊!唉,什麼癌症不好得,卻偏偏要得這‘肝癌’呢?”
我能夠理解父親此時的心情,在人生的最後一刻,誰不希望能夠與子女們好好團聚一番。可是,雖然現在是在年底,無論是遠親還是近鄰大多在家,但真的有膽量過來看看父親的卻是微乎其微。此刻,父親的心中定然滿是淒涼。“爸,這不是還有我陪伴在你身邊嗎?”在這個時候,我不得不出言安慰父親道。當然,我也就隻能如此說了。因為,就連我的兩個孩子,也被自己明令不得靠近。而我自己,則是因為沒有辦法。傳染就傳染吧!無論如何,我也看不得父親臨了了也沒個人照料。
父親似乎未聽到我的安慰一般,他繼續自言自語般地說道:“其實,旁人不來也就算了。可是居然連我的小兒子和小兒媳都不怎麼過來。這就不得不讓我感覺奇怪了!這些年來,我可是不分青紅皂白地幫著他們啊!我這個做爹的可是連心窩子都掏給他們了。難道,到我病危之際,就不值當他們過來服侍一陣?想不通,我想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