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裏有棵大槐樹,枝繁葉茂,有幾根枝杈伸到圍牆附近。江亦閑四下裏瞅瞅,見沒人注意這邊,卷起袖子就往上爬。趴上去以後,招呼著張念雲快上來。
張念雲和他都是大小野大的孩子,爬樹潛水摸魚掏鳥窩都是常幹的事。張念雲也把袖子一挽,嗖嗖的就爬了上去。
伸過去的枝杈也就小臂粗,江亦閑試著走上去,在離圍牆還有三尺遠的時候,枝幹就吱呀吱呀的發響。他出了身冷汗,不敢繼續往前走。隻好叫張念雲上去試試。張念雲是女孩子,身體輕得多,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距離圍牆兩尺遠的地方,枝幹才有些晃蕩。
“小雲,你先爬到牆上去,等下拉我一把,我跳上去,咱們就能出去了。”江亦閑說。
張念雲點點頭,小心往前踏了一步,往前一躍,抱住牆頭,身子一翻,跨上去,穩穩當當的坐在牆頭上。她臉上這才露出一絲笑意,轉頭看著江亦閑。江亦閑順著枝幹往前走,才走到一半,下麵就有人喊:“你們在幹嘛呢?快下來!快來人啊,兩個孩子翻牆要跑了!”
江亦閑低頭一看,正是那個小管事,抱著樹正準備往上爬。他心裏一慌,腳下一滑,忙穩住身形,踩著枝幹往前走,招呼牆頭上的張念雲:“小雲快拉我一把!”
張念雲伸出手去要拉她,眼角的餘光看到不少人朝這邊跑來,手裏還拿著竹竿,咬咬牙,看了江亦閑一眼,猛地把手縮回來,從圍牆上跳了出去。
江亦閑的心一下子就冷了。
他愣愣的站在枝幹上,啪的一聲,腳下的樹枝一下子斷裂開來。他直直的摔下去,下麵的人卻及時的接住了他。有人架上梯子,小管事從樹上爬下去,首先就給了江亦閑一巴掌。
“兔崽子。”他啐了一口,示意其他人帶江亦閑走:“關進柴房,去找那個女娃。”
天色慢慢暗下來,柴房門被人用力推開。兩個家丁粗魯的拉起江亦閑,帶著他出了柴房,穿過小院,繞了幾重回廊,到了後院,從小山中一個山洞鑽進去。
小山裏麵被挖出很大一個空洞。沿著石壁固定著著一個又一個火把,把裏麵照的亮堂堂的。山洞中間架著口大鐵鍋,鍋裏熱氣騰騰,不知道煮著什麼,咕嘟咕嘟冒著泡,散發出刺鼻的氣息。
江亦閑被兩個家丁抓著,鐵鍋前負手站著個穿布衣的幹瘦老頭,淡淡瞟了他一眼,又低頭去看鐵鍋裏的東西。江亦閑啐了一口,旁邊的家丁抬手就是個嘴巴,打得他嘴裏漫起淡淡的血腥氣。
不過盞茶功夫,從洞口又被押進來個十來歲的女孩子。女孩眉清目秀,眼裏噙著淚,在家丁手下瑟瑟發抖。江亦閑認出來她也是小公子院替小公子打理房間的丫鬟,看來和自己一樣,也難逃一死。
那老頭走上前,仔仔細細打量了女孩子一番,道:“準備開始吧。”
一側立刻有人上前,捏開女孩子下巴,又有人拿了個鐵漏鬥,插在她嘴裏。女孩子嗚嗚的低鳴著,想掙紮,奈何被兩個成年人牢牢捉住,完全掙不動,兩行淚珠順著臉頰慢慢流下來。
一旁有人遞過來個碗口大的鐵勺,老頭在手中掂了掂,捏著勺柄從大鐵鍋裏舀出冒著熱氣的勺銀白的液體來,轉手倒進漏鬥裏。
女孩喉嚨裏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眼睛一翻,暈死了過去。老頭也不在意,讓人把女孩扶好,繼續一勺又一勺的灌著銀白色液體。女孩的雙頰變得慘白,嘴角和漏鬥相貼的地方慢慢的滲出了紅黃色的液體。
江亦閑看的渾身發抖。抓著江亦閑的兩個家丁已經不忍心看下去,偏過頭看著山洞另一邊。江亦閑這時候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猛的掙開兩人,拔腿就往外跑。
外邊是一處大院子,江亦閑以前從來沒深入過內院,也不知是府裏哪個位置,慌不擇路之下,隻好四處亂竄。身後家丁們緊追不舍,一路雞飛狗跳。
正是晚上,四處黑漆漆的,隻有廊下掛著的一個個小燈籠照亮一小片地兒。江亦閑一路跑的時候留了個心眼,順手把一路看到的燈籠扯下來。燈籠在地上骨碌打了個滾兒,便熄滅了。
後麵叫叫嚷嚷的人沒了燈籠,看不清前麵的路,隻好放緩了腳步,有人大喊著叫點火把過來,還有人喊著有人偷了府裏東西要跑,四處鬧鬧騰騰的。江江亦閑順著回廊拐了幾個彎,繞過一堵影壁,卻又繞回了小公子院子裏。院裏寂寂的,江亦閑跑進去,見那顆大槐樹下還立著一架梯子,想是白日裏家丁們架在這兒忘了收。他把梯子挪到圍牆邊架上,三兩下爬上去,跳出去。
外頭熙熙攘攘人來人往,江亦閑靠著牆喘了口氣,不敢多逗留,當時也沒多想,就往家裏跑。
等到了家門口,卻發現家裏大門緊閉。這才想起來前段日子自己爹娘叫張叔的堂兄給自己帶信說,要去外公家一段日子,叫他好好照顧自己。
呆呆站在門口發了會愣,卻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隔壁家門吱呀一聲開了。張念雲端著盆水出來,順手潑了,收了盆子正要回去,卻忽然看到站在自家門口的江亦閑。她嘴張了張,卻沒有說話,收回目光了下頭,匆匆轉身進門。
江亦閑有些自嘲的笑笑,正要離開,張叔卻從家裏出來了,大步上前拉住他的胳膊,道:“哎呀,你怎麼回來了,你爹娘還沒回呢。走,去叔叔家坐坐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