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茂,覆著一層薄薄的素白的雪。他三下五除二爬上去,坐在一個大枝杈上,俯視下麵大地蒼茫一片素白,院子外幾個小毛孩子在打雪仗,心裏忽然升起一股豪氣。
王瑉站在樹下,小臉皺成一團,仰頭看著王珩說:“小珩,下來吧,上麵危險。”
“王瑉你是乖孩子我可不是,怕這怕那的。”他嗤笑一聲,不屑的說:“連樹都不敢爬,算什麼男子漢。”
王瑉垂下頭,沒有說話。
他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擼起袖子,抱著樹幹慢慢爬上來,戰戰兢兢的挨著王珩坐下。王珩扶著樹幹站起來,對他說:“你坐著,我試試看能不能從這邊走到圍牆上去。”
槐樹有幾根枝幹一直伸到圍牆外邊去,熊孩子王珩想踩著樹幹走到圍牆上去。王瑉伸出手要阻止他,伸到一半又縮回來。
王珩往前走了一步,腳下樹幹上的雪簌簌的落下去。王瑉擔心的望著他,他得意地回頭一笑,一腳踏出去,枝幹滑溜溜的,腳下一歪,他就要往下掉。
王瑉手忙腳亂,一手抱著樹幹一手去拉他。他們坐的枝杈有點高,地麵是王珩他爹撿磚頭鋪的,掉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王瑉咬著牙,臉漲得通紅,死死拉著他往後挪,王珩努力伸直了手,攀住一根樹枝,翻了個身,趴坐上去。
王瑉心有餘悸,有些猶豫地說:“小珩,我們下去吧。”
王珩小臉蒼白,難得順從的點點頭。
小心翼翼的側身,王瑉準備順著樹幹溜下去。樹幹濕滑,他手上一個沒抓穩,整個人往後倒去,王珩要伸手去拉他,卻又有些遲疑。
一直以來對哥哥的羨慕嫉妒不忿都一時湧上來。
沒了哥哥,就沒有人會總是壓自己一頭,爸爸媽媽會更疼愛自己而不是總是嗬斥自己……可是……他也就這麼一個哥哥啊……
他再次伸出了手,卻抓了個空。
又下起了雪,紛紛揚揚,像是一層紗,飄得他的視線模糊不清。
王瑉摔下去的時候頭向下著地,雖然及時送到醫院,卻還是沒有搶救過來。母親情緒崩潰,撲在手術床上放聲大哭,撕心裂肺。
“不在家好好呆著,叫你們爬樹,爬樹,小兔崽子!”爸爸抓著王珩的胳膊,巴掌高高抬起,舉了半天卻沒落下來,最後長長歎了口氣,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甩手鬆開王珩,用袖子擦了一下泛紅的眼角,然後再擦一下,再擦一下,終於慢慢的擦出了淚水。
王珩呆呆的站了很久。
久得像是有天早晨,他和王瑉出去玩,結果回家時迷路了。他們轉啊轉,轉了好久又轉回原地,日頭升的很高,後來又慢慢往西邊落下去。王瑉牽著他,兩人沿著小路一直往前走,風吹的長草飄搖,兩人背對著夕陽,身前影子被拖得很長很長。那時他覺得,小路遠得好像永遠不會有盡頭。
有人把病房的窗戶拉開,一陣冷風灌進來。他打了個寒噤,忽然醒悟過來,自己沒有哥哥了,永遠沒有了。
燭光跳躍了一下,一瞬間房間裏的光線被壓得極暗,而後猛的亮起來,燭火熊熊燃燒。麵前瓷碗裏的紙灰打了個旋,火光大盛。
王珩似有所覺,猛的抬頭大叫:“哥!王瑉!”
“小時候你總是不肯叫我哥哥的。”有個聲音在身後響起,平平靜靜聽不出情緒。
王珩站起轉身,張張嘴,想說什麼,卻都噎在喉嚨裏。黃裱紙從他手中落下來,撒了一地。
他身後不遠的地方,站著一個長得和他一模一樣的男人,臉上帶著一點點溫柔地笑意。他努力忍住眼淚,哽咽著叫了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