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宏偉從川口,悠悠晃晃回到家裏,月紅在看電視劇。
他開門進屋,月紅還是那麼平靜。他朝月紅笑了笑,心裏還想等月紅給他打個招呼,說一聲“你回來了”,或者衝他微微笑一下也可以,可是女人沒有,似乎旁若無人的樣子。
月紅用眼睛的餘光看了他一下,繼續看著電視劇。
王宏偉問月紅吃晚飯了沒有,月紅還是沒有理他。
王宏偉換了拖鞋走進到廚房,廚房裏他早上擺弄的攤子還是原模原樣,沒有被人打動過。他回到客廳靠近月紅在沙發上坐下,又把月紅看了看,發現月紅突然比過去好像老了許多,但同時又發現月紅比過去好像更溫柔更動人,盡管臉色對他有些冷,在他看來月紅又變成了一個沉靜的美人,就像是一朵開在幽穀中的蘭花。
月紅好久沒有看過電視了,今晚卻看了起來。
王宏偉覺得月紅的心情有所變化,似乎正在從陰暗向晴天過渡。於是,他自言自語說:這個電視劇確實不錯,反映了一個時代的生活現實。他無話找話說給月紅,是想繼續接近月紅,或者說是想引誘月紅說話,進一步溝通。
月紅說話了,一月有餘後第一次向他正式說話。說:你還有心情看電視,還有心情去廠裏鬧活,還有心情在街上閑逛?
月紅說話的語氣很平靜,但王宏偉聽出了濃濃的火藥味,聽出了女人對他恨鐵不成鋼的抱怨,聽出了女人在心底對他還有的願望,而且還聽出了女人對他今天的情況很了解。
月紅畢竟說話了,所以王宏偉很高興。就是罵他,他也是高興的。
王宏偉對月紅說:紅兒,你可說話了。我給倒水去,你繼續好好說。
月紅說:你別在那兒發膩,以為誰是給你好臉呢?
王宏偉與月紅相愛後,一直到現在都稱叫自己的女人“月紅”。但是,月紅自從在心裏對王宏偉有了看法和失望後,聽著王宏偉叫她這小名,渾身就似起了雞皮疙瘩一樣。
原來愛一個人,發現他的每一個言談舉止都是那麼的優美和可愛。當對他失望了,卻發現他的一點一滴是那麼的讓人厭惡,包括對他的性需要又感覺是那麼的低級和肮髒。
這個時候,如果說月紅對王宏偉還有關愛,那其實是她對家庭還抱有一份責任心。
王宏偉聽了月紅的話,想打岔子,說:月紅,你沒有吃飯吧?我去給你做飯去。
月紅譏諷王宏偉說:別再假惺惺的,你跟著小張他們忙活了一天,他們沒有管你飯吃?
王宏偉還在笑,卻是有點幹笑了。
月紅說:沒看看你自己的德行,還敢和小張他們一起混,哪一天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王宏偉把月紅前後的話語聯係在一起想,卻再也真的笑不起來了。雖然月紅的表達方式和說話語氣在心裏讓人有些接受不了,雖然在認識上兩個人有差異,但是從月紅的話語中,還可見對他對家庭有很強的責任感。
王宏偉心底感動,至少自己的女人對他還沒有完全徹底失望。
很多時候,女人對自己男人譏諷,在其中都隱藏著真誠的批評和關懷。
生活大部分時候都是具體瑣碎的,而且長期在一起的兩個人,若總是甜言蜜語,不僅不可能完全做到,而且就是做到了,可能顯得也很假,並也令人會生膩的。
用月紅平時說過王宏偉的話說,男人總不能讓女人天天哄著,讚美著吧?而這些也都是小媳婦幹的事情。
王宏偉聽了月紅的這些話,之後在睡覺前都沒有吱聲。他隻想聽女人說話,諷刺也好,打擊也好,因為裏麵都有女人的心聲。他不想因為自己的話再引起女人對他的反感。
月紅雖在看著電視,但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心裏也在總結自己。說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後都有一個默默為其奉獻付出的女人,或者說一個女人的成功體現在自己培養了一個優秀的男人。
據此,月紅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對於自己的男人而言,她的這所學校沒有辦好,更沒有盡到一個好校長或者好老師的責任。
所幸的是她和王宏偉年齡都還不算大,從頭再來都還為時不晚。
眼下,月紅就想通過自己的努力使家人能夠有一碗飯吃。而她目前上班的這些事情,她不是不想提前告訴自己的男人王宏偉,而是想用行動去感動自己的男人,等待自己的男人去發現後,使男人的良心能夠受到自我譴責,有罪責感,而後奮發圖強,並能夠從精神上真正的崛起。
女人想到了,已經默默在做。
男人意識到了,正在做努力準備。
對於他們彼此之間悄悄拉開了的感情鴻溝,隻是需要時間去撫慰和填平。或許通過一次特殊的事件,就會將夫妻之間的矛盾轉移並因此消化。也或許彼此經曆一次意外的特別的感動,就會突然而自然地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