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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亦逗留胤都的期間,天若去過幾次驛館,而天亦也象征性的來過幾次靖遠王府,二人交談不深,隻是些客套話。似乎有一道隔膜的存在,讓彼此都疏遠了許多。
在天亦離開瀚海的前天,他再次來到靖遠王府;而這一次,天若意外的留他來用晚膳。
天亦看著淺紫衣衫的天若,品茶不語。
麵前的少女已經不是當日蓮池如琉璃般脆弱憂傷的孩子了,她的舉手投足間已然是成熟的優雅,流瀉的自信散發著光輝,猶如一顆上好的珍珠,幽幽華彩。
“今日,流羽不在?”天亦問道,正對上天若幽潭一般的眼眸,不由得為之深沉的無可奈何而生出歎息。
“嗯。”天若頷首,微微一笑。這些日子以來,和天亦越發的生疏,竟如萍水相逢一般,隻是表麵的客套。
“天若……”天亦幾不可聞的輕歎,放下茶盞,道,“我們何至於如此?”
天若低下了頭,搖曳在憂傷中,開始不那麼堅定起來。
天亦察言觀色,適時的說道,“跟我回去,可好?”他的聲音輕柔和煦,軟軟的撩撥著天若的心扉。
天若恍惚一瞬,輕聲卻異常堅定的吐出一個字——“不。”她抬頭看著天亦,垂下歉然的眼睫,道,“對不起。”這一次,她沒有叫哥哥。
天亦苦笑,明白無濟於事了。他和她終究是生分了。
“用膳吧。”天若率先起身,招呼下人上菜。
天亦不語,默默坐在桌前,沉默的用餐。
“明日就回西夜麼?”天若打破了窒息的沉默,問道。
“是。”天亦靜靜的,簡潔的回答。他沒有告訴她自己是為了她才特意請令來瀚海的。因為他知道天若看上去柔弱實際卻是最倔強的,她做的決定改變不了——一如她的和親,一如她和自己劃清界限。
“……”一陣尷尬的默然,天若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向來不擅長尋找話題,故而此刻即使覺得別扭也隻得忍受著。
“如果,有一天我和流羽金戈相向,你當如何?”天亦忽然問道。修長的手把玩著酒盞,看似悠然卻有隱約的青筋。
“我能夠如何?”天若冷笑,看著天亦的眼睛裏第一次有了譏嘲,“你們求的是家國天下,何嚐放我在心上?我說了又便怎樣?”
天亦默然,心中升騰起一股難得的歉意。是的,天若做不了什麼,從來女子都是男人的附庸。她,自然也不例外。
“你是不是知道關於我的預言?”天若抬眼,窺著天亦深沉的臉色,問道,“所以你才費盡心思的要我回去。”
看著天若懷疑的目光,天亦笑了笑,道,“我說不知道,你信麼?”
天若曼斯條理的舉箸夾了一絲金針菇,放在餐盤裏漫不經心的撥拉著。她琥珀色的眼眸中卻不是全然不在意,反而閃爍著精明的光亮,“我怎麼不信?”
抿唇一笑,天若側首看向天亦,曼聲如珠卻是一字一字的冰冷無情,“不知道預言還要置我於死地,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呢?”她玉指輕輕的敲打著桌麵,一聲聲叩響,仿佛在拷問著天亦的心。
朱唇掬起的冷漠,鳳眸中凝聚的平淡,生生的讓天亦的心顫栗了一下。那一刻,他仿佛是恍然大悟的了然——從天若離開紫瑱城的那一日起,他們之間就再也回不到最初了。
“我明白了。”天亦淡淡的道,唇邊是淡漠的笑意,“我還有事情,先走了。”說著,天亦就起身,離開。
天若沒有挽留,看著天亦孤高的背影消失在月色溫柔中,凝結出一個悲哀的笑——這一去,就是訣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