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雞蛋羹。”
我一時哭笑不得,將手輕輕搭在她的手腕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攥緊了我的手,仿佛試探,然後濡濕的睫毛下,一大滴淚水突然落下來。
黑森說,她沿著路旁慢慢的走,買了一瓶礦泉水邊走邊喝。
黑森說,她進了校門旁的書店。
黑森說,她在裏麵看書,一時半會兒估計出不來,如果我快點趕過去,可以見到她。
可以見到她。
我一直將照片存在電腦中,隻占很少的一點空間,但卻始終在那裏,就像始終存在於我的心髒中一樣。每次我的光標都停留在那上麵很久,卻不用點開,我就能看見她的模樣,能看見她笑的樣子。盡管她和我在一起時,她的表情大都和照片上表現出來的一樣,痛苦不堪。
我唯一幾次對著電腦那最簡單的jpg照片後綴名發呆,黑森都看在眼裏,對於他輕而易取破解我的密碼我並不奇怪,我也並不想藏著,我隻是沉醉於想象。
不可否認,我想她。
當時我什麼也沒有想,隻是可笑的想贖罪。我無法做到放她走,我知道,她走了就不可能再回來,她那樣恨我,恐懼我,巴不得早日逃得遠遠的。我想,如果我去自首,如果我能償還一點,以後在想她的時候,是不是就能心安理得一點。
即便在黑暗的牢中,能心平氣和的想起她,懷戀她,也是一種奢侈的感覺吧。
可是我的舉動令黑森火冒三丈,他飛回來後動用一切關係,神通廣大地辦了一個精神診斷,通過關係將我從警局弄出來,之後我便去了法國。半年前回國後我執意回到了分公司,因為我知道在這裏,她會和我在一個城市。
但我知道,我不能見她。她見到了我會恐懼害怕,可我知道,更怕的那個人是我,我害怕麵對她,有些事一想起來,就令我無所適從。
黑森在電話中怒罵出聲,他說我是膽小鬼,我認了。在這個世上,黑森是唯一一個能夠指著鼻子罵我的人,他這次在電話裏卻失了常態,語氣憤怒。
然後他緩緩歎了口氣,用英文說:“兩年前我就好奇,一個能令你心甘情願情願不管不顧的去坐牢的女孩,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但是幫裏的關係還能幫你蓋住,我就沒去管,因為我知道晴她對於你和你父親的重要性。當時那一車的人你都調查的清清楚楚,一個也沒放過,在你飛法國後,我也去查了一遍。”他口氣沉了沉,繼續緩緩說:“我調出了那年車站的錄像,當時上車的,沒有這個女孩,唯一年齡跟她差不多的隻有一個高中生,並且是個男生,隻不過買票是用了這個女孩的學生證。因為車票用學生證可以買到半價票,所以通常都是一個學生拿著自己的學生證去買全班的票。”
他說:“所以你憑學生證件找到的這個女孩子,當時並不在車上,她是無辜的。”
我把杯子裏的水一口氣喝完後,抓起車鑰匙下樓。按電梯的手有些抖,我吸了口氣,看著電梯門在我麵前緩緩打開。
黑森說的對,知道了真相,我的心態不會再別扭,她沒有欠我什麼,所有的事,都是我錯怪她,對不起她。而有些事,能不能挽回,都要試一試,不能永遠當縮頭烏龜,你的不舍和懷念沒有人會憐憫。
車在等紅綠燈時,遠遠地,我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從書店走出來,沿鋪著一層薄雪的街道向前走。
我一眼認出那是她。
終於變了燈,我開車慢速跟著她,一直隔著十幾米的距離,直到她走進了一家快餐店。
我的心突然異常平靜,朝快餐店那扇玻璃窗走過去,目光搜尋一圈,看見了她坐在窗口斜對麵的那張桌子上,低頭看書,嘴裏咬著奶茶吸管。
時隔兩年,她似乎變了不少,白色的羽絨服,毛茸茸的圍巾也是雪白的,頭發散著,小臉埋了一半在圍巾裏,像是一個玻璃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