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如一株青蓮,在水中蕩漾,安靜而溫柔,絲毫不染俗世塵埃。
“我早說過,董小宛去了她該去的地方!”淩月歌輕輕甩開萬錚的手,歎息了一聲,走向窗邊,指了指天,吟道:“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萬錚,她對你的好,從來不圖回報,給你辰龍丹如此,為你解毒如此,她在等你!”
隨著虛像萬花鐲的解除,原本淩月歌的聲音也從那刺耳的大鼓轟鳴,變成了柔和的清泉流淌。她吟詩的時候,萬錚都看得醉了。這世上居然有人如此之美的,單論相貌,他這輩子見過的女子之中,唯有即墨雪花可以與之相比了。
萬錚不傻,他與淩月歌日夜相處,怎麼會不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那你呢?”萬錚問道,“你在萬佛寺助我力戰袁鬼不惜身重怨毒;你又在地靈洞府用本命真氣救我;你時時刻刻為我點撥,助我修煉,卻從來不提及自己的功勞,更不索取什麼回報……你不要騙我,我雖然不知道你的模樣,卻知道你的性子,那如此的惡人你都不肯殺,你會輕易殺一個無辜的女子?”
“我隻想知道,那夜……是不是你?”
淩月歌一怔,並不說話,依舊向著窗外遠眺,過了好久。她才回過頭來,對著萬錚輕輕的一笑,“萬錚,你陪我去西關橋走走吧。”
……
撐起一把油紙傘,兩人並肩向著西關橋走去。
以兩人的修為,當然可以用真氣避雨,但是這裏是淺水灣,街上還有來來往往的行人。這一男一女便是在這些人中間散步一般,走得不快不慢。
雨滴細若牛毛,打在油紙傘上依然沒有什麼聲響。萬錚將傘撐在中間,淩月歌靠在他身邊。
除了遙歌,萬錚從未和另外的女子如此親近,當年和即墨雪花混跡西域妖山時,也是刻意保持著距離。萬錚聞到淩月歌秀發的淡淡清香,居然有些心跳加速。
兩人一路無話。萬錚本就是個急性子,至今得不到淩月歌的回答,心中著急,說道:“哥哥,哦不,是淩公……淩姑娘……”萬錚結結巴巴一連換了好幾個稱謂。
淩月歌嫣然一笑,“我名為月歌,你還是繼續叫我歌歌吧。”
萬錚輕輕喊了聲:“歌歌。”
原來,他已經喊了她這麼久的“歌歌”了。
“恩,何事?”
淩月歌答應了一聲。而萬錚卻不知道如何開口了。難道要再問一遍“那夜陪我的是不是你”這樣可笑的問題?
春雨還在下,西關橋已經到了。這是淺水灣最大的一座橋,橫跨在淺水河之上。從這裏眺眼遠望,整個天地被細絲相連,雖是黑夜,河中還有賞春雨的遊船,掌著星星點點的燈,頗有一番詩情畫意。
這裏還有幾對男女,應該都是相戀的人,他們偎依在一起低頭私語,不時傳來陣陣笑聲。
淩月歌忽然把頭靠向了萬錚,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哪裏還有半點仙人的風骨,隻是一個溫柔的平凡女子。她羞澀低聲道:“把手放在我肩上,這樣才會和他們一樣。”
感受到淩月歌靠近之後,萬錚心跳得更快了,遲鈍地將手搭到她的肩上,剛剛放上,卻是感受到了淩月歌身子顫抖了一下。
透過那薄如蠶絲的輕羅紗,萬錚能感受到來自淩月歌皮膚的溫度,一瞬間,他也是記起這熟悉的感覺。喝下一夢春茶的那一夜,他也似曾聽過如此溫柔的聲音,感受過如此溫潤的肌膚——
原來,真的是她!
“真想這黑夜永遠都不會亮,真想這春雨永遠都不會停啊。”淩月歌歎息一聲,把手伸到傘外,不消一會兒手心便積攢了一小捧水,她的手緩緩傾斜,水滴沿著指縫滴下。
看著偎依在身旁戲水的女子,萬錚的心中忽然一陣刺痛,想要說什麼,卻開不了口。此情此景,是男人給女人承諾的時候,然而,他卻什麼都做不到。
月歌,你舍身救我,給了我一個女子最寶貴的東西,又處處助我不求任何回報,你的心我怎麼會不懂?可我萬錚何德何能,讓你如此對我呢?但是現在,遙歌走了,雪花還在受苦,我卻不能忘恩負義,承諾給你一輩子啊,你的恩情,你的愛意,我該如何報答啊?
“萬錚,過了今夜,我依然隻是你的‘哥哥’,你依然隻是要去闖通天塔的萬錚。你懂麼?”淩月歌忽然說道,“那時你喝下的茶,名為一夢春。那真的隻是一場夢而已,你又何必究根問底。雪花對你我二人都恩重如山,我不想她因為什麼事而傷心。你懂麼?”
“對不起!”萬錚堅定第說道,“我不懂!我隻知道,我是個男人!是男人總要對自己所作所為而擔當,隻是我還找不到……找不到用什麼方式去麵對而已。”
淩月歌笑而不語,玉臂環在萬錚的腰間,靠得更緊了。
……
一把油紙傘,一雙癡情人。
春風春雨意,醉人醉西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