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螟蛉蟲朝著網去撞,分明不是出於錯誤,卻是有意的,它往來其間從來不會被絲粘住。它如果撞一下,不見蜘蛛趕開去,就打一個小圈子,再撞上去。蜘蛛不趕開去倒也罷了,如果趕去捕捉它,那就上當了。螟蛉蟲不知怎麼一來,蜘蛛措手不及,反被捉了去。一落在螟蛉蟲的手裏,便無法脫逃,被拿去封在泥房裏,給它的兒子做食糧。你如果拆開窗格上的泥房來看,常常封著大小恰好的蜘蛛。它不會動彈,但是活的。你如果翻查講昆蟲的書籍來看看,它會告訴你,那蜘蛛已被螟蛉蟲用肚皮末端的針刺過,已經昏迷過去,但沒有死去,所以藏在泥房裏無害於它的卵,也不會腐爛的。我們把食物用鹽鹹了來保藏,曬幹了來保藏,用蜜漬了來保藏,用冰冰了來保藏,做了罐頭來保藏,螟蛉蟲卻用麻藥麻醉了來保藏。這種保存方法真合用,它失了知覺,不會害它的幼子的,但沒有死去,味道仍然新鮮,很好吃。你如果拆開泥房的時候已遲了,那麼蜘蛛已沒有了,卻臥著一個帶淡黃色的,身子彎曲的,一動也不動的蜂蛹。它就是將來變成螟蛉蟲的前些時期蛹子,再過些時,就蛻殼變成螟蛉蟲。鑽通泥房跑出去。去看得再遲些時,泥房已有孔,裏麵隻剩一些蛻下的皮殼之類,別的東西都不見了。
但螟蛉蟲的泥房不是一定造在窗格子上的,因為種類有些不同。環境有不同,也會造在別地方,封在房裏的活食糧也常常不相同。有一回我從一條枝上拆開一個泥房來看,裏麵關的不是蜘蛛,卻是幾條尺蠖。而且,不像麻醉的樣子。莫非因為尺蠖不吃葷腥的東西,不會害螟蛉蟲的兒。所以用不著麻醉嗎?
因為螟蛉蟲種類不同,搜集給兒子吃的食糧的確常常不同的,有一回我看見一個螟蛉蟲在拖一個紫油油的大蟑螂。螟蛉蟲咬住它的一根長須,向後退走。起初蟑螂很有力氣,螟蛉蟲不但牽它不動,有時反被蟑螂牽動。但經過一個掙紮的時候,蟑螂漸漸頹唐了,力氣漸漸沒有了,好像有些腳軟身麻,漸漸的聽它牽走。
有一回我看見一個螟蛉蟲拖一隻較小形的八腳。八腳是蜘蛛類的動物,但不結網,比蟢子還要高大,腳粗長,體隆起。螟蛉蟲咬住它的一腳,二方像拉繩的用力拉,當初螟蛉蟲常被八腳拉過去。螟蛉蟲用力支撐住,不讓它拉去過多的路。少息又拚命拉過來。經過一個掙紮時期以後,八腳氣力漸漸不支,腳漸漸彎曲。莫非疲倦了嗎?形狀不像疲倦,簡直像生病。也許已被螟蛉蟲的針刺過了。現在毒發,遂不能夠支持了。捕捉較大的動物之螟蛉蟲身體也大些,可知它的兒子的食量也大些,所以食糧要貯藏得多些的。
好幾年後,我看看古書,說有蜾蠃,腰細,常常捕捉小青蛉,名叫螟蛉的,封在房裏,若幹日後,變為她的女兒。這話當然不對的,別的蟲捉來在自己造的房裏,怎樣能夠變成像自己的蟲呢?這話的不對,清朝嘉慶年間有一個學者,叫做郝懿行的已經觀察過,他拆開蜾蠃的泥房來看,看出蜾蠃自己生有卵子,捉去的小青蟲是給它吃的。他注的《爾雅義疏》裏,這件事情說得很清楚,並且說古人說小青蟲會變蜾蠃是因為古人觀察得不精細,還要無憑無據的推測而來的。郝懿行真是一個細心的觀察家。
講到這裏,我還有一句話要說明白,便是古時候本叫那小蜂子為蜾蠃,樹上的小青蟲為螟蛉的,現在卻多叫蜾蠃為螟蛉蟲子。我聽到別人也都叫它螟蛉蟲,可見它已成了普通名稱。又有些地方還稱領子為螟蛉子,可見還沒有忘記普通傳述的“螟蛉有子,蜾蠃負之”的意思。在科學上是完全不對的,不過也還覺得好玩與有“詩意”。
現在螟蛉蟲朝著網去撞,分明不是出於錯誤,卻是有意的,它往來其間從來不會被絲粘住。它如果撞一下,不見蜘蛛趕開去,就打一個小圈子,再撞上去。蜘蛛不趕開去倒也罷了,如果趕去捕捉它,那就上當了。螟蛉蟲不知怎麼一來,蜘蛛措手不及,反被捉了去。一落在螟蛉蟲的手裏,便無法脫逃,被拿去封在泥房裏,給它的兒子做食糧。你如果拆開窗格上的泥房來看,常常封著大小恰好的蜘蛛。它不會動彈,但是活的。你如果翻查講昆蟲的書籍來看看,它會告訴你,那蜘蛛已被螟蛉蟲用肚皮末端的針刺過,已經昏迷過去,但沒有死去,所以藏在泥房裏無害於它的卵,也不會腐爛的。我們把食物用鹽鹹了來保藏,曬幹了來保藏,用蜜漬了來保藏,用冰冰了來保藏,做了罐頭來保藏,螟蛉蟲卻用麻藥麻醉了來保藏。這種保存方法真合用,它失了知覺,不會害它的幼子的,但沒有死去,味道仍然新鮮,很好吃。你如果拆開泥房的時候已遲了,那麼蜘蛛已沒有了,卻臥著一個帶淡黃色的,身子彎曲的,一動也不動的蜂蛹。它就是將來變成螟蛉蟲的前些時期蛹子,再過些時,就蛻殼變成螟蛉蟲。鑽通泥房跑出去。去看得再遲些時,泥房已有孔,裏麵隻剩一些蛻下的皮殼之類,別的東西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