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醒來的時候,人還是在屋頂,兩腿曲著,坐得已經麻了。
太陽已經下山,秋天的夜裏,密密地下起了小雨。
從雨中驚起的憐星,打了個響亮的噴嚏,環顧四周。
除了淅瀝瀝的雨聲以外,沒有任何其他聲音。
也再看不出四周是否有影子。
憐星懷抱的那一點希望也消散了,苦笑了一聲,掙紮著爬起來,向下一跳。
落地的時候,左腳崴了一下,她輕輕嘶了一聲,跳著進屋,坐到床邊,摸索著點燃了油燈。
解開鞋子,伸手捏一捏腳踝,已經開始腫了。
偏生越是殘廢的左腳,越要多作怪。
她想著,把襪子也脫掉,常年殘疾而扭曲的醜陋關節便暴露在昏黃的燈光之下。
燈光好像一層輕紗,使得這因邀月而扭曲的關節,也沒那麼難看了。
憐星閉了閉眼,覺得很暴躁。
她能確定中午的影子是邀月。
不能否認,她知道邀月在身邊的時候,曾小小地竊喜了一下。
她的姐姐,也許還是在乎她的。
她故意那麼做,為的,就是要惹得她的憐惜。
但是邀月一直沒有露麵。
八成是乘著她被曬昏過去的時候悄悄走了。
一點也不曾關心憐星的死活。
憐星的心,又開始隱隱作痛。
☆、之二
憐星發著高燒。
畢竟不是全盛的時候了,又是受傷,又是淋雨,整個人渾渾噩噩的,隻知道有人照料,然而究竟是誰,又不知道了。
身體感覺很奇怪,不像是尋常的感風或是寒冷,然而她畢竟也多年沒有生過病,並不知尋常人病起來是什麼樣子,隻覺得遍體燥熱異常,好像從哪裏躥來一股邪火,燎燒不已。
等到醒來的時候,已經又是某個夜晚,一個陌生的小丫頭靠在床邊,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
憐星嚇了一跳,翻身起來,一把扣住她的脈門,惜乎這小丫頭壓根就不懂武功,給她抓住,也隻是模模糊糊地醒來,然後歡快地喚道:“姑娘醒了!管家老爺!姑娘醒了!”
頃刻間就見一盞燈一上一下地顛簸到眼前,細細一看,不是燈飄過來,是王滿舉著燈狂奔過來。
“姑娘!”王滿一見憐星,簡直比見了他的親閨女還要親近,撲過來,抱住憐星的腿,嚎啕大哭。
憐星嫌惡地踢開他,問:“你怎麼在這裏?”又道:“我睡了多久了?”
王滿道:“錢莊裏沒有那麼多票子,兌換耽擱了些時候,等到小人回去,客棧老板說姑娘不見了,一路詢問,才找到這裏,進來就看見姑娘昏在床上,滿床都是血,嚇死人了!幸好姑娘還醒過來了,現在是八月八日,姑娘昏過去七天啦。”
又殷勤地問:“姑娘頭疼不疼?有哪裏不舒服沒有?要不要喝點水?灶上熱著有粥,姑娘好久沒進飲食,先喝點粥墊墊,不能多吃。”
憐星給他一串話說得腦仁疼,擺擺手,道:“我躺一回,你不要吵。”
倒回床上,又睡了一覺,這回是被王滿搖醒的,這老男人擠出笑臉,哄孩子一般道:“姑娘,睡七八個時辰,便好起來了,多少用點東西吧。”
憐星暈暈乎乎地嗯了一聲,王滿快手快腳端來白粥,給她喂了一碗。動作之細致輕柔,便是他親姑娘在此,也是無福消受的。
憐星喝了碗粥,覺得恢複了些力氣,又問了一遍:“現在是什麼時候啦?”
王滿道:“今兒是八月初九,再幾日,便是中秋了。”
八月初九。
邀月的生辰是在八月初六,去年這時候,自己走火入魔,昏昏沉沉,纏綿病榻,根本不知今夕何夕,今年這時候,又是糊裏糊塗地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