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1 / 2)

他一腳:“回家!”

粗聲粗氣。惱羞成怒。

蔡南不動聲色地抬了抬嘴角。他看見李洛一舉動裏還是不利索,一隻手伸到李洛一腰上一帶,把人半抱半扶地摻住了。

“幹嘛!”李洛一想推開他。

“還有沒有哪裏痛?”蔡南沒鬆手,盯著李洛一還有些紅的眼睛問。

“要你管!”

李洛一嘴上繼續不善罷甘休地罵,腳上卻攢足了勁兒往外逃。蔡南框著他,不許他亂使力,絲毫不知廉恥為何物地感慨道:“我倒覺著沒什麼好丟臉的。”

“哼!”李洛一重重地別過臉去。

第 39 章

從坐上出租車到一路進了家門,李洛一都是一臉不豫之色。他向來是個討厭矯情的人,自己青天白日的在公共場合和一個男人抱著哭這種事,可能會連累他一輩子的做人記錄。

家裏的一切東西都安安整整的,一眼就能看出蔡南花的心思。李洛一不怎麼領情,他也不想和蔡南說話,自顧自坐在客廳沙發上開了空調,取下帽子和圍巾,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

一條兩寸長的疤從發跡蜿蜒到眉角。這場車禍出得讓他最不滿意的就是破相。他摸了一下額頭,把劉海重新捋下來蓋住,想人倒黴到極點也就這樣了。這還是他出院後頭一次和盧競出門,居然好死不死被蔡南堵在了商場裏。

正在被他咒罵的人終於在廚房裏鼓搗完了,端出一大杯熱騰騰的麥片放在李洛一跟前。

本來蔡南是笑著的,看見李洛一額頭上的傷疤,一下子沉了臉,伸出手來撩他的頭發。李洛一沒攔他,反正遲早都會被看到,也無所謂了,再說除開這點不看,他對自己的相貌還是很有信心。

他挺悠哉地用茶匙攪著麥片,等著蔡南發表評論。可結果蔡南什麼話也沒有,隻沉沉地坐到身邊來。一杯麥片快喝完了,蔡南又摟上來:“你恨不恨我……”

李洛一心裏沒有來地狠狠一揪。他穩了穩手,把杯子放下。

“恨。當然恨。”這是實話,“要不是你,我也不會遭這份罪。”

他側過身把蔡南的臉抬起來,盯著看:“可說到底……都是我自找的。”

“沒有人逼過我去喜歡你,所以一切都是我自找的。”他捏了一下蔡南的臉頰,“不要覺得你自己應該背任何責任。我會遭遇些什麼事,不是你能做主的……”

“那你為什麼不找我?!”

“……我們倆不是在鬧分手麼。”

“誰要跟你分手!”

李洛一皺起眉:“別耍無賴。”

“我真沒有。”蔡南終於一嘴巴咬了上去,“我不會和你分手的。”

原先李洛一幫他媽辦法事的時候,遇見個挺年輕的僧人。

緣說這世間並沒有身不由己一說。那和尚是個佛學碩士,和李洛一從酒肉中過,卻依然哂著說自己和惠能一般,隻信自己心中的佛。見萬般事物都清明,心裏不背負著責任義務,人類社會這種多數平庸之人附庸於少數統治者的生存模式便是對他心智的最大痛刺。

其實你永遠有機會選擇是否參與。

他幫李洛一的母親頌了三天法華經。四日清熹,在山霧中啟程,不知所蹤。青衫草履,行囊輕簡。

看穿了李洛一的祈望和矛盾。那僧人曾勸說他:“如果你依然覺得這輩子會找到一個將愛你直到死亡的人,那麼你應該去找。其實你一直在等他。可同樣的,你也會愛他直到死亡。”

相愛時,有著諸多計較。好像一條開著無數分岔的大路,枝椏繁瑣,到處都會敞著死胡同的開口。一時的拗不過,便遊走進錯的路,鑽進牛角尖,不知何時才出得來。

因為是真的愛對方,才會覺得心智如何也不夠用。

倘若站得高遠才能看見通往真理的滔滔大路,可那樣清醒,卻是和愛人離得最遠;相同,靠得太近,甚至連下一個路牌都會看不清楚。

這便是百轉千回的迷難。不怪乎會有書本開頭勸誡讀者:喂。別愛得太多。

蔡南在吻李洛一身上的每一處傷口,不遺巨細。好像他的體恤和珍惜是流不竭的河流,令李洛一覺得自己猶在波浪中起伏。

兩個人直到最後也沒有說話。偌大一個臥室裏,隻響著唇齒間的聲音,抑或呻[yín],抑或吮吻。這種細密漫長的繾綣,讓李洛一慢慢地把身體蜷成一團,天欲暗時,蔡南抱著他。

房間裏沒有光源,隻能隱約看到枕邊人的身體曲線。

“我從來沒有不害怕的時候……小時候被寄托在外公家裏,有一次我爬到了一顆橘子樹上。越往高處,越覺得興奮。可摘夠了橘子,卻不知道怎樣下來……我不愛哭,在那棵樹上兢兢戰戰等到黃昏。最後外婆把我抱下來,僵了大半天,我根本不得動彈,過了很久才能走路。他們兩個老人,要照顧我有時候確實力不從心。可從那之後我就告誡自己要凡事量力。有因便會有果,上去了,遲早會有下來的一日。”

“和盧競在一起的時候,我從沒想過他會走,還那麼突然……和宋琉森在一起的時候,我生著病,沒有閑暇想。和你在一起,有時候一覺醒過來看到你,想抱抱你,卻又會下意識懷疑,在哪一天,你會像他們一樣突然提著行李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