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我的嘴角微動,低頭看向那個自稱是我母親的女人,“您,是誰呢?”
我問她,問得有點遲疑,這是跟周作學的,別千萬太早掀開自己的底牌,要讓人覺得自己有很多底牌,萬事都得鎮定。
李勝偉替我拉開椅子,我跟著坐了進去,手肘支在桌麵,手托著下巴,側著腦袋看向她的側臉,還萬分細心地研究起這張臉來,其實我見的最多的是親媽的側臉,因為我保留過這麼一張照片,僅僅是側臉。
是的,我記得最清的隻是側臉,越看她,越想笑,其實這張側臉真是有點像我親媽呢,我不由得抬起下巴,雙手闔在一起還輕輕地拍了拍,眼角的餘光就瞧見李勝偉平和的麵孔,我覺得這個年輕人一點幽默感都沒有,做人還是挺無趣的。
終於,轉過來是一張不太好看的臉——真的不太好看,我開始還在想這張臉到底是怎麼樣的,至少得跟我親媽長得像,可真轉過來時我發現這張臉,一邊的側臉還好,另一邊的側臉,坑坑窪窪的,像是老舊的路,被歲月侵蝕的,露出風霜的內在——
但這隻是比較詩意的形容,而是她根本就是半邊臉毀了。
甚至連那邊的眼睛都跟著有些不對,眼皮上有個明顯的疤痕,劃過上眼皮與下眼皮,眼睛半睜半眯的,眼珠子都混濁的,像是已經看不清東西似的,但是對著我這邊的側臉卻是完好無整的。
我表麵看著很鎮定,但是心裏已經是驚了,我以為至少會找個像樣的人出來,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找個完全不像的,完全是個毀容的,嗬嗬,我忍不住想笑。
“嚇著了吧?”
她問我,雙手試圖要來碰我的手。
我自然後退的,沒讓她碰,冷冷地看著她,無視她眼裏流露出來的喜悅之色,手指下意識地碰了碰鼻頭,“你誰呀,誰找你來的?”
“我是你媽呀,白白,我是你媽呀——”她激動地站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我,仿佛我不認識她是天大的罪過,她的手指著自己,“白白,你怎麼就不認得我了呀,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可那是你爸爸,我把你給他才對你好呀……”
這怎麼說的?
其實這也是事實,我眉頭微皺,不曉得要不要點頭,就算認了這媽?好吧,我認了吧,我當著李勝偉的麵兒,就握住她的手,緊緊地的,“你就我媽,是我媽?”
她使勁地點點頭,激動的似乎連話都要說不出來。
我也激動呀,人就跟著投入她懷裏,連哭帶喊的,“媽,我的親媽呀——”擦了個,我還能叫第二個人為“媽”,真是太扯蛋了。
她緊緊地抱著我,“我是你媽,我是你媽,我是你親媽,白白,白白,我可憐的白白呀,——”她哭得很動/情,“白白,這麼多年了,你知道媽有多想你嗎,天天都在想你,都在想你的,要不是看了報紙,我都不知道我的白白都要結婚了……”
我被抱得很緊,幾乎要懷疑她可能是想勒死我了?
太緊了,真是的。
我覺得她太激動了,裝成我生母,她確實挺到位的,我都佩服她的,畢竟我跟她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但是我現在不能說,我得入戲呀,——當然,我眼尖地看到李勝偉眼角似乎抽/動了一下,呃,我也想抽的,隻是我不好意思表現出來。
“媽,我也想你的,你怎麼都不來找我,我……”我哭了,努力把自己代入,真是叫我滴出兩滴熱淚來,這得歸功於我年少時確實有那麼一段時間在等著我親媽來接我,呃,有那麼一段經曆,以至於我流淚的挺真誠的,“媽,我想你了,你……你……”
我努力地吸吸鼻子,吸了吸,又狠狠地吸鼻子,試圖想要“堅強”的止住悲傷,可還是忍不住地大哭,“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