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注定不是一個尋常夜。
夜已深,本該靜謐的深夜卻四處充斥著匆忙的腳步聲,雖匆匆,卻強健有力,整齊又如一。一步一個腳印似的,沉沉的落在了殷悅的心上,直壓迫得,讓她喘不過氣來。
燭光微微晃了晃,熔化的燭淚緩緩落下,最後凝固在了托盤底下,殷悅眸子縮了縮,便聽到一陣淩亂的腳步聲,急匆匆的朝這邊來。
她臉色一變,呼吸都差點止住。爾後,便聽門外蘭妤叫道:“夫人,是奴婢。”
殷悅連忙打開門,來不及等她進門,便著急的問道:“解藥可拿到了嗎?”
蘭妤的臉色很不好看,搖搖頭道:“王妃說了,要夫人親自去找她。”
殷悅隻覺得腦子裏有一根弦,就這麼嗡的一聲,斷了開來。
她等不及蘭妤說什麼,急匆匆往王妃的院子趕去,蘭妤緊跟著,又勸道:“夫人莫急,你是貴妃的人,王妃必定不敢對你如何的。”
殷悅的臉色又差了幾分,她何嚐不知王妃不敢要了她的命?
隻是,大理寺的人還在搜查王爺企圖造反的證據,萬一王爺就此倒台,沒了解藥她身體內的毒可怎麼辦?
王妃的虛靜院還真應了“虛靜恬愉”四字,特別的安靜,然而在這個紛亂的夜裏,卻也靜謐得,一切都顯得詭異起來。
殷悅在門口便被攔下了。王妃的奴婢芸兒緊守在門口,拿著眼尾餘光斜睨著殷悅:“王妃正在休息,你且在門口等等吧。”
等?毒已開始發作,如何能等得?蝕骨之痛讓殷悅顫抖,卻不得不冷靜下來。她看了眼蘭妤,蘭妤連忙上前:“哎呦,我說芸兒姑娘,今日可就是第三日了,若是再要不到解藥,我家夫人可就……芸兒姑娘能否通融通融,和王妃說一聲……”
芸兒仗著王爺寵愛王妃,向來囂張,當下冷嘲熱諷了起來:“蘭大娘這是年紀越大反而越發的不懂事了?這三更半夜的,若是王妃一個休息不好,王爺怪罪下來的話,又豈是你家夫人擔當得起的!”
蘭妤臉色一變,又去看殷悅。
然而殷悅像是沒聽到芸兒話語間的炫耀似的,心頭萬千念頭飛轉:換做是以前,這解藥早該送到她房裏了,怎的今天偏偏就不給她了?還有,今日不似往日,外麵大理寺的人還在搜查,看他們來勢洶洶,這虛靜院肯定也是要被搜查的,更何況王爺和王妃不是很恩愛麼?怎麼王妃還能如此放心的在這裏睡覺?
諸多疑點,殷悅沒想通便也不敢和芸兒吵,隻作沉默,倒是芸兒一看這樣,便隻當是得了理了,對著殷悅一陣數落。
正僵持不下,房裏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侍女蔓兒輕輕開門出來,嗔怪的瞪了芸兒一眼:“一點小事就收拾不好,吵著王妃休息,明兒看王爺怎麼收拾你!”
芸兒挨了罵也不難過,嬉皮笑臉的,卻又帶著一副沒得商量的語氣道:“你們且在一旁等著吧!解藥王妃醒來自會賜予你們。”
蘭妤還要說什麼,卻讓殷悅攔下了。
她不相信,現在這時候王妃還能睡得著。
就現在這情況看來,王妃根本就沒有想要將解藥給她的意思,再多說下去,也不過讓人看了笑話罷了,既然如此,還不如再等等看。
她就這麼站在門口等著了,心一點點的冷了下去。
體內的毒越發發作得凶狠了,渾身骨頭就像是有蟲子在挖洞似的,一寸一寸的疼著。
她咬緊牙關,開始反省王妃這反常的做法。
大理寺的人正在四處搜查王爺“企圖造反”的罪證,一旦被查出點什麼,那可就是抄家的大罪,輕者被貶為庶人,重者,那可是死罪一條。
事情這麼大,怎麼王妃還有心思呆在這?
除非——她知道,王府必定不會有事。
隻是,造反的罪證明明就是“她”——殷悅親手放在王爺的書房中,怎麼可能會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