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冉一打開車子,就看見了一個眼熟的人,阿福。
阿福他依舊牽著那隻大黃狗,蹲在村口的那顆樹下玩石子,看見有車來,眼睛睜得大大的。
溫冉走過去,衝他微微一笑,令她詫異的是,阿福主動開口跟她說話了,他操著濃厚的方言,童稚的口音,聽在耳邊,軟軟的。他的一雙大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她
“姐姐,你們是不是來拆掉我們房子的?”
溫冉一愣,不明白阿福的意思:“不是的,我們隻是,看一看。”不知怎麼,這句話她說的有些艱難。
阿福點點頭,又低下頭:“我奶奶說,等那些開車的人來到我們村,我們的房子就要拆了,要搬到山的那邊去住。”
阿福的聲音有些傷心,溫冉頓了一頓,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忽然想起包裏還有一袋巧克力豆,忙拿出來,遞到阿福麵前。
阿福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我奶奶說,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
溫冉有些意外,又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將東西收了回去。不知道是怎樣的奶奶,才能教育出如此懂事的孩子。
晚上借著招待所一間小小的會議室開會,劉啟明對一天的工作總結了一把。他點了根煙,儀態悠閑地說道,“今天我跟B大的李鳴教授交流了一下,發現我們的工作進展的不錯,順利的話,內部分析工作在後天就可以完成。這樣,年前的計劃就完成了。”
眾人聽了很高興。
“關於下午看的那個村子,我們也初步有了定奪,決定建議開發公司將其納入規劃範圍內,因為這邊人口不多,住戶非常少,成本也就高不到哪兒去。”說著劉啟明環視一圈兒,“你們的建議如何?”
不少人點頭同意,如果也將這裏開發進去,那麼交通將方便許多,可以省下一筆錢。不知為何,溫冉忽然就想起下午見過的那個小男孩兒,純淨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就舉手反對。
劉啟明犀利地看著她:“說說原因。”
“我覺得,如果買下他們的住房,還要給他們一筆安家費用,也要算入成本。另外就是考慮到人們的感情,人們都是安土重遷,我想他們一定不願意離開住了這麼久的地方。”
劉啟明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這位同學,請問你知道你的決定將給開發商增加多少成本麼?請用你的腦子想一想這個問題。”
“我當然知道。”溫冉急急地說,“但是,錢一定就是最重要的麼?”
劉啟明像是看一個笑話一樣看著她,他們組的人大部分都是A大的研究生,是劉啟明帶的學生,程北和其他幾個人在整理數據建模型,剛好不在,她一個人站在這裏,無人聲援她。劉啟明笑著說道,“溫冉同學,你高尚,也得看時候。而且也得找對方法,可別讓開發商替你的高尚買單,那可就,不值錢了。”
離開W縣那天,溫冉的情緒有些低迷。正巧這個時候葉以禎打來電話,溫冉在電話這頭將事情全部告訴了他,葉教授聽完之後,在那頭低低一笑。
“溫冉。”他說,“你要知道,從開發商的角度而言,用最小的投入獲得最大的利潤才是根本。”
溫冉噎了一下,低聲咕噥:“吃人不眨眼的資本家。”
“不過,你也沒錯。”
“那怎麼辦?”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電話那頭的他靜默了幾秒,而後說:“嗯,讓我來跟溫總監談一談,他應該會有更好的辦法。”
溫冉愣住:“溫,溫總監?”
難道是……?
葉以禎笑了下,溫和說道:“對,就是你的小叔。他現在就在我旁邊。”
掛了電話,溫冉一臉複雜的表情。
“怎麼了,愁眉苦臉的?”林笙刮刮她的臉頰,調笑道。
溫冉揉揉臉:“沒事。”
林笙好看的鳳目勾了一勾,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來,給爺老實交代交代。”
溫冉別過臉:“別鬧了。”她現在有些心虛,根本不能直視林笙那雙洞悉人心的雙眼。
火車駛入B市火車站的時候溫冉的電話響了起來,她打開來看,頓時臉又皺成了包子狀。電話那頭是小叔沉靜的聲音:“溫冉麼?下午有空見一麵吧,我讓助理去接你。”
“……嗯,好。”掛了電話,溫冉心裏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念頭。怎麼有種做了壞事被家長發現的感覺。太糟糕了。
老胡同的私家菜館。
溫冉亦步亦趨地跟在溫行之的特助身後,女特助高挑的身材遮住她嬌小的身軀,直到進了房間,才看見正在桌子前輕啜淡茶的溫行之,他看見她,微微一笑,向她點了點頭。隻為這一笑,溫冉頓時覺得頭皮發麻。
套用溫遠遠小朋友的一句話,“這人平時多悶騷啊,麵癱那是常態,如果要是笑了,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要算計你。”她大致能明白小叔見她是為何,卻不想動作這般迅速,她還沒回到學校就被劫到了這裏。
“小叔。”她坐在他麵前,看見他拎起茶壺,將一個紫砂茶杯過了一遍,然後才倒了滿滿一杯茶遞了過來。
“烏龍茶。”淡淡的音調。
溫冉端起來,輕輕品嚐了一口,嚐不出什麼特別之處,倒是對這個名字挺感興趣的,烏龍?深沉如小叔,難道在茶名上也要做文章麼?溫冉不禁淚目,很想打電話向溫遠遠這隻討教一下聽懂小叔天書的偏方。
“前天在W縣的事情我聽以禎說了,這個問題你不用再擔心了,好好準備項目就行。”
小叔忽然開口說道,溫冉點點頭:“謝謝小叔。”
溫行之摩挲著茶杯,掀眸打量了一下對麵的女孩兒,沉聲說道:“溫冉,你怕我?”
溫冉一口茶立馬卡在嗓子裏,咳嗽不停,狼狽不堪。心裏懊惱,她還沒來得及否認就已經露餡了。
溫行之勾了勾唇角,遞過來一方潔白的手帕:“不要緊張,你父親去世前曾寄給我一封信,他在信封上囑咐我,二十歲的時候才能打開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