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個早茶蛋便衝好了。
他端著還有些燙的早茶蛋來到苟杞的床邊。
苟杞沒有像往常那樣接過早茶蛋一口氣喝掉。她拉著董曉峰的衣角,不無擔憂地說道:“曉峰,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董曉峰立即將食指放在嘴前,說:“早上不要說夢。”
長輩們說過,早上說夢容易應驗,等過了早上再說,那些不好的夢就不靈驗了。
但是苟杞憋不住話。她央求道:“讓我說吧,不說心裏憋得難受。”
董曉峰隻好放下早茶蛋,聽她說昨晚的夢。
苟杞說,昨晚她夢到了登科的二叔,那個二叔牽著一頭豬在村子裏從東走到西,又從西走到東。她在夢裏忘記二叔已經死了,見他牽著豬走來走去,便上前去,問他幹嗎要牽著豬在外麵走。二叔見她詢問,指著她罵道,好啊,我就是要找你呢!她問二叔找她幹什麼。二叔說,你們不是要給我說媳婦嗎?怎麼給我說了一頭豬做媳婦!說完,他就伸手要抓她。她嚇得轉身就跑。這一驚,就醒過來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夢!”董曉峰不以為然。
“不會是二叔對我們給他找的老婆不滿意吧?”苟杞愁眉不展。
“配陰親還有不滿意的?他又不是活人,難道要先帶女方過來讓他瞧瞧?或者帶他去女方家見個麵?讓他滿意了再送定禮什麼的?可能嗎?”董曉峰手舞足蹈,像是要當麵控訴那個不滿足的二叔。他早就心有不滿,這時一股腦兒都發泄出來。
苟杞低眉小聲道:“死人當然沒辦法提前去看看對方長得怎樣。但是他怎麼說我們給他找了一頭豬做媳婦呢?”
董曉峰幹脆道:“你這不是夢嘛!又不是真實的!當然沒有一點兒邏輯了。你放心吧,沒事的。”說完,他重新端起早茶蛋,一勺一勺地喂給苟杞喝。
苟杞還是覺得放心不下,一邊喝一邊用商量的口吻對丈夫說:“要不待會兒你吃完早飯了去暗衝坡看一看吧。”
“有什麼好看的!”董曉峰不耐煩道。
說是這麼說,他吃完早飯之後還是去了一趟暗衝坡。他去曾經讓他困了一夜的井邊轉了一圈,然後來到二叔的墳前。由於當時比較匆忙,二叔與他老婆的墳墓並沒有完全做成一個整體,有兩個墳尖兒,隻是墳尖兒挨得特別近。女方的墳墓泥土還比較鬆散,事後也沒有人來將土緊一緊。按照董曉峰的想法,配陰親的重要事情都是他一手包辦的,二叔的直屬親戚董登科他們應該會來看一看,將鬆散的墳頭土夯實一下吧。
沒想到就連這點兒事兒,他們都不肯出力氣。
點了三炷香,燒了百來張紙錢,董曉峰覺得可以了,起身對墳墓說道:“我做得夠可以了,你在井邊迷我一晚上,附身我老婆要死要活,我都還沒找你算賬。你看看你的墳頭,你自家的親人都不來歸整一下。你有什麼不滿意就去找你自己家的人吧。別來煩我!”說完,他就走了。
董曉峰剛回到家裏,苟杞就問道:“曉峰,你去二叔的墳上了吧?是不是態度不好?”苟杞看他的眼神使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眼神不是質疑,而是責備。仿佛他如何胡亂燒紙,如何輕蔑說話的情景被苟杞盡收眼底。
他讓自己鎮定一點兒,然後假裝無所謂道:“為什麼這麼說?難道你跟在我後麵不成?”
“二叔剛剛跟我說的。”苟杞冷冷道。
董曉峰後背升起一陣涼意,臉色大變,問道:“二叔在泥土裏呢!他還爬出來跟你說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