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說什麼好呢?我也不知道。我是在朝自己頭腦裏的手機說話呢……”
“我也是喲。我是在用頭腦中的手機打電話。”
“你把我的電話號碼記得很清楚嘛,不是記到電話本裏了吧?”
“隻是恰好按到適當的數字了。我已經試了十幾回,可是哪裏都沒有人接電話。我已經想好這是最後一次,沒想到就打到你這裏了。”
“剛才我掛斷電話,對不起喲。”
“啊,沒關係,反正有重撥功能。”
從車站到我家大約有三百米的距離。街道上空無一人,天空覆蓋著灰色的雲,四周已經暗了下來。街道兩側的民房連窗戶裏都沒有燈光,怎麼看也不像有人的樣子。枯黃的樹木上細弱的枝條在風裏搖擺,仿佛是枯骨在向人招手似的。
我的圍巾一直圍到眼睛下麵,慢慢走著,注意力都集中在頭腦中聽到的那個聲音上。
他告訴我,他叫野崎慎哉。和我一樣,也是每天都在腦海裏想著手機的事情。本應該是想象中的電話,也總感覺像是實際存在的東西,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試撥了幾個號碼,直到我接到他的電話為止。
“難以置信……”
我發出低低的真實的聲音。除我之外,竟然還存在著別的整天樂於構想手機的怪人啊。
我走到了家門口,從口袋裏拿出家門的鑰匙。
“對不起,有許多問題我要好好考慮一下。先掛掉電話可以嗎?”
“嗯,我也正這麼想。”
說實話,太久沒有與人說話,這一次的通話讓我感覺很充實。但與此同時,這種怪異的通話也帶給我不少困惑與混亂。
掛上頭腦中的電話,我回到家裏。家裏一個人也沒有,靜得有些嚇人,仿佛是黑暗張開了大口等著吞噬人類一樣。每一次我回到家總是空無一人,平時都不在意的我,這一次卻不知道為什麼對這個隻有我一個人的房子生出一些空虛和恐懼。一股寂寞突然襲上我的心頭,我急忙打開了客廳和廚房的電燈。
我到了一杯咖啡,把腿放進被爐裏取暖。電視開著,但我並沒有看。
關於慎哉,我想了很久很久,漸漸開始懷疑他是不是一個真實的人物。他是否同我的手機一樣,隻是一個在我頭腦中幻想出來的人?我知道自己心底深處有一股強烈的想與人交談的渴望,大約正是這種渴望,使得我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形成了一個新的人格吧。
無論如何,相比於我的頭腦可以和其他什麼人的頭腦聯係起來這種說法,還是新人格的解釋更具有現實性。我確實是病了。病到又形成一個人格的地步。而且我再一次明白了自己如何強烈地渴望他人的存在。無論我在教室裏裝出怎樣無動於衷的表情,在內心的某個角落,我一直哭叫著我討厭孤零零一個人。我無法忍受沒有任何人陪伴的世界,所以我給自己創造出陪伴的人,從這一時刻開始,我正在將自己關進那個我在頭腦中創造出的隻屬於我自己的世界之中。
恐懼。不安。想象中的手機,究竟是什麼東西?不知不覺地,它已經變成了連我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東西。無論如何,我必須首先弄清楚它到底是什麼。那麼好吧,這一次就讓我用它來向外打一個電話吧。
但是我不知道慎哉的電話號碼。他大概是把號碼設成不向通話另一方顯示的狀態了。要想和他通話,似乎隻有等待他主動給我打電話。
既然不能給他打電話,我隻好換了一個177 打打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聽到天氣預報。我忐忑不安地將頭腦中的電話機貼近自己的耳邊,聽到了柔和的女聲。
“該號碼目前暫未使用……”
接下來我又撥了報時的號碼,還是同樣的聲音。公安局、消防隊、救護車,我在頭腦中撥著現實世界中的各種電話號碼,然而任何一個都撥不通。我又試著撥了幾個我喜歡的數字,每一次都是無法接通的忙音。可是,這個女性的聲音又是從哪裏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