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盧信良看見哥哥盧信實的墳頭、孟靜嫻正對著天上一對翱翔□□的大雁出神發怔。那也是前兩年的仲暮春之交。寒食春光,梨花風起,楊柳依依,清明掃墓半出城郊。一家人乘坐了馬車去掃墓。火光熊熊,銅圓的紙錢紛紛揚揚飄灑在上空像皚皚的雪。
盧信良問:“大嫂,是不是又想起以前大哥在的時候?”他是篤定了當時女人那一臉惘然惻動的表情是在追憶著什麼,追憶著她那英年早逝的未亡人。
“哦,我想是……是吧……”孟靜嫻回答,卻回答得吞吞又吐吐。
盧信良這個大哥,應該是對這個女人很是動心喜愛的吧?雖然,他們新婚燕爾,盧信良因著嫂嫂的過門而吃味,吃女人的味。“哥!”他說,聲音悶悶:“你成親以後,是不是就會因為你如今已有妻室了,而、而……”“而怎麼樣?”盧信實為這個弟弟感到好笑。“當然是疏遠我這個弟弟……”盧信良悶不吭聲,嘴巴當然沒有說出來。“嗬!你要知道,女人如衣服,兄弟才是手足啊!老弟,你犯不著多這個心……”“是、是嗎?”他放心了。
可是,盧信良卻知道,他的那大哥盧信實,卻是極其喜歡這個女人的。
寡婦……已經不再為這個兄長守節了啊!
盧信良站起身,撂下了手中折子,哼地一聲,嘴角勾動起一抹冷而尖銳的笑。
這天,綿綿如絲的雨不知為什麼總是下個沒完沒了。盧信良去壽安堂又探了探他被府中兩兒媳婦氣得病倒不起的母親盧老太太。
“母親!”
盧老太太廂室的床榻邊上有一架黃花梨嵌螺鈿盆架,架子上,掐絲琺琅蓮花壽字麵盆擺在那兒。
盧信良修身玉立,俊麵冷漠,一邊裝作漫不經地在盆子裏擰巾帕,一邊轉過身,輕輕地坐在床沿邊兒上。
把那方擰好的巾帕仔仔細細往母親額上一搭,然後,薄唇緊抿了半晌,終於,他說——
“悄悄把她處置了吧……”
聲音非常疲憊低沉地,意思是,這件事上,算是他此生所做的最不君子、最不光彩的事兒。
為了家族榮譽,為了一顆寬厚不忍之心,暴露了他的“偽君子”屬性。
還是給那個可憐卻又令他們失望寒心無比的大嫂孟靜嫻——給她一個幹幹淨淨盧家大兒媳婦名分吧!
這算是他們家對她的最大仁慈。除此,他想不出還有何種更好的解決辦法!他想不出!
盧老太太沒有說話。
鐫著“大吉大利”的葫蘆挑杆落地燈,四周垂掛的流蘇風裏輕搖。暈黃的光,透射在盧老太太的臉上,以及視線所在的撒花床帳的帳頂。
盧老太太終於也是過了半晌,閉緊著嘴角,半晌,聲音顫巍巍地,才又說:“其實,這件事兒上,我倒不見有多怪孟靜嫻!——我就怪錦繡!”
聲音加重,氣喘上來,“我就怪你那媳婦錦繡!我怪她!就怪你那媳婦錦繡!”
一天,盧信良看見哥哥盧信實的墳頭、孟靜嫻正對著天上一對翱翔□□的大雁出神發怔。那也是前兩年的仲暮春之交。寒食春光,梨花風起,楊柳依依,清明掃墓半出城郊。一家人乘坐了馬車去掃墓。火光熊熊,銅圓的紙錢紛紛揚揚飄灑在上空像皚皚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