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表情驀地變得委屈:“阿勳……你要離開我是麼?你終究不信我……”

然後是衝天的火焰,嘈雜的聲音,漆黑的殘骸。

他想走到火焰裏,想去帶回那個人,但他做不到,有無數雙手在阻止他,似乎也有各種各樣的聲音在耳邊呼喚,可他卻隻能看著那片火海。

終究,一切隻殘留下廢墟,而廢墟裏,隻剩下一塊兒殘破的玉佩。

***

寧時勳猛地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的他按住胸口掛著的玉佩,然後鬆手,有些虛弱地撐起身子,歎了口氣。

耳邊傳來孩童有些小心的關心:“皇伯伯,您怎麼了?”

寧時勳側頭看向那坐在案前做功課的小小孩童,衝著他露出有些安撫氣息的笑容。他看著那個孩子放心似的微笑,恍然間似乎看到了幼年的賀君涵。

……啊,阿君已經走了十年了。

十年,他們相識十年,而現在又一個十年過去了。

寧時勳身邊這個孩子是他五弟,現在的敏王爺的第二個嫡子,年前他過繼到了自己的名下,現在雖然沒有立太子,但禮儀的籌備正在進行。毫無疑問,他就是下一任的帝王了。這個孩子是在賀君涵走的那一天裏出生的,寧時勳見到他的時候,更是一瞬間想到了昔日的賀君涵。

他身邊沒有人,更別提子嗣,他隻能過繼。現在他三十三歲,正當壯年,但事實上他都不知道自己能撐到什麼時候。

寧軒如去年的時候已經走了,染上了癆病。他走前回到了京都,隔著簾子見了寧時勳一麵。那時候連沈夙言都被他趕了出去,隻有他們兄弟兩個聊了聊。那時候,他們就聊到過子嗣。

寧軒如有些歎息,不斷地咳嗽的時候還是說出了他的想法。他們已經經由帝王賜婚,就算寧軒如走了之後沈夙言再娶也不會是正妻了,自然孩子也不是嫡子。寧軒如不後悔幾乎是霸占了沈夙言一生,但他對於不能給沈夙言孩子還是遺憾的。彌留的時候,寧軒如對身邊的沈夙言和寧時勳說了,下輩子寧願成為女人,隻要沈夙言在。

沈夙言那時候沉默著,卻一直緊緊握著他的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直到身邊的人身體都涼透了,沈夙言的淚水才滴落在那人的麵龐上。

他說,傻子,除了你……我還會要誰?

後來,沈夙言就走了,帶著寧軒如,什麼都沒要。

一年後寧軒如的忌日,他回來過。

他和寧時勳聊了很久,說寧軒如,也說了些關於賀君涵的事情。那時候他垂危的朋友就是賀君涵,如果不是沈夙言,賀君涵絕對不會醒來,盡管最後他也不過隻有一個月的壽命。

沈夙言畢竟是個大夫,哪怕因為無法治好愛人的病症而頹廢,但依舊是個大夫。那時在給寧時勳把脈之後,沈夙言不由皺起眉頭:“你不想要這條命了?”

寧時勳沉默以對。

沈夙言冷笑:“你現在這模樣做給誰看?當年你為了你的位子放棄了君涵,現在就不要再想要放棄你的位子。”

寧時勳依舊沉默。

沈夙言最後歎氣:“是我沒用,就算是他沒有自殺,他身上的毒會讓他生不如死,整整一個月的折磨。他最後選擇了自殺……也是沒有受罪。”

賀君涵離開的十年後,終於開口的寧時勳,第一次泣不成聲。

後悔麼?

後悔。

可後悔已經無用了。

從那次以後,他便時不時地做夢,不斷地回憶起他們的曾經。而那夢境也從溫馨甜蜜變成了折磨。每次從美好的夢境中醒來,便要麵對慘痛的事實。

再後來,已經發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在花園的時候他會想起曾經嬉鬧的那人,在書房他會想起一旁研墨的那個人,在上朝的時候也會看著那個已經空出來的位子,恍惚中似乎那個如玉的少年依舊在。

然後瞬間,他會清醒,那個人已經因為他死去了。

但他不想去治,不願去改。他會在喝茶的時候多準備一個杯子;會在吃飯的時候多擺上一雙筷子;會在睡夢中的時候猛地驚醒想要觸摸身邊的溫度,但結果都是冰冷的。似乎除了作為帝皇的責任在批奏章的時候不會太過恍惚,其他的時候他都半夢半醒。

而當他發現自己在奏折上無意識地留下了那個名字的時候,他便隻能狠狠攥住那塊兒玉佩,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快要完了。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他隻知道,他被困在這裏,可能永生都不會安托……直到再次遇見他。

***

昭帝盛功茂德慶憲隆文越武睿聖鴻明皇帝,諱勳,行時,惠帝第三子,母曰隆慶縣宋氏,追封淑嫻皇後,封號麗。明佑六年八月三日生於宮內。帝自幼不羈,十三啟蒙,未受惠帝讚賞,然天性聰慧,好讀書,善騎射,美名相傳甚遠。二十二年,淑嫻皇後暴斃,帝自請守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