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埋藏了十幾年的辛秘,就這般突然被曝出來,饒是嬴展飛滿腹仇怨,心硬如鐵,思緒也被牽動了些許。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當年的事,果然就更清楚了。
包秀容表哥跟包秀容有了婚外之戀,一旦被爆出來,不管是包秀容還是表哥,都會名譽大損,特別是表哥身任官職,幹係重大,若是背上個行為不檢,品性不端的名頭,隻怕要丟官去職……
然而如果包秀容跟安平郡王成了親,那就不但沒了名譽危機,而且他的親生女兒還會成為皇族,將來可以繼承郡王府和保國公府的爵位和財富,這當然是兩全其美的事……難怪一向中立的副統領忽然倒戈,殺了太女一派個措手不及……
"郡王這故事編的倒也有趣!"
嬴展飛對老情人含淚訴說的舊事雖然動容,卻並不感動。
"方才所說若有半句虛言,叫我死無葬身之地!"
安平郡王聲音懇切,深情誠摯,眼淚和痛苦都真切的無可挑剔……嬴展飛端正著坐姿,身板挺直,一絲不動,眼神卻不由自主的有些迷茫起來……
這樣的安平郡王,仿佛跟二十年前那個天真羞怯卻又熱情似火的少年重疊起來,任何一個人,無論是男是女,在聽說自己的舊情人自分別後守身如玉,從未碰過第二人,似乎都免不了有些心生微漾。
"展飛,這些年,我雲遊在外,四海為家,何嚐不是想要逃避……原來高高在上的郡王府也並不是我心之所求!從前為了榮華富貴,拋棄了最珍貴的,如今回過頭來,才發現昨是而今非!展飛,展飛,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哪怕是拋下身份名字,在你的身邊做個無名小卒……"
這大段的話似乎也不是全無反響,嬴展飛目光迷茫,端詳著跪在膝前的中年男人,仿佛要重新認識這位華炎朝最有權勢的皇子一般。
如果之前他說的都是真的,那麼安平郡王這個頭銜,得來的可謂是相當不易,十分悲催,完全是靠著當接盤俠戴綠帽換來的……
而且還犧牲了自己的親生孩子……
一想到親生孩子,就好像有黃鍾大呂轟然作響,將迷霧和惘然全部擊碎,嬴展飛心神一凜,猛醒過來,"閑話少說,先說說我的孩子究竟在什麼地方?"
再悲催再不容易,那也是對方自己找的!
這所謂的代價並不應該由自己和孩子來承擔!
"後來聽說,那孩子,是被青霜連帶著提籃,隨手放進河中……"
安平郡王盡量讓自己的神情顯得更悲痛些,隻是這一段,他並沒有切膚之痛,就演得艱難了點。
"野狼嶺上,隻有一條白水河!"
忽然,從帳門口傳來一個粗啞的聲音。
安平郡王和嬴展飛都是一愣。
隻見一人掀開帳簾,大步走了進來。這人身上穿著尋常布衣,滿臉髭須,麵有深深的疤痕,正是薑唐的老爹薑豐年。
安平郡王原本微眯著的鳳眸,豁然張大,瞳孔縮小,聲音不自覺的就帶了抖,厲聲道,"你,你是誰!還不滾出去!"
就算如今朝廷正是多事之秋,他又有求於嬴大將軍,也不代表隨便一個阿貓阿狗也可以進來冒犯。
嬴展飛卻是認得薑豐年這獨特的外形。
"薑兄弟,你這是……"
雖然幾乎沒有什麼交談,當年她在青崖村可沒少吃過薑豐年做的可口飯菜。
在她寫的信裏,可是誠心邀請父女二人同來嬴家軍的。
隻是先前薑豐年不肯來,卻為何此時突然出現?
難道說……嬴展飛的心跳頓時加快。
難道說薑豐年知道薑唐的身世,囡囡就是從河裏救上來的?
薑豐年居高臨下的瞥了安平郡王一眼,向嬴展飛施禮抱拳,"見過將軍,聽聞安平郡王向將軍述說舊事,恰巧在下也有舊事要相告……"
安平郡王這些年養尊處優,位高權重,享受慣了前呼後擁,目光景仰,也是今日實在沒有辦法,這才在嬴展飛麵前屈膝示弱,眼見得一個尋常醜漢也跑來爭搶嬴大將軍的關注,他這般的軟弱求懇之態全被看了去,當下便悄無聲息地迅速起身,傲然負手而立。
"囡囡正是我在白水河邊撿到的……就是將軍生子的那天!"
薑豐年並沒有理會安平郡王的作態,直接說出了嬴展飛最想聽到的話。
"果然!囡囡就是我的孩子!"
這一刻,嬴展飛胸中激蕩著喜悅,淚水奪眶而出。
就算早有猜測,就算已是師徒,也還是到了這一刻,才有塵埃落定的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