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1 / 2)

許少白閉上眼就想到夫子,夫子臨走前說:‘行了,就送到這,你回去吧。’夫子說這話的神情,現在越想越覺得冷淡決絕,越想越覺得抓心撓肝地難受。

許少白翻轉了大半夜,依舊睡不著覺,起來喝了杯水,開窗看了看樓下馬廄裏的馬,月光下顯得慘淡非常,許少公子總覺得自己使喚的那匹馬與其他馬相比尤其瘦弱,越看越覺得瘦弱。

躺下繼續翻來覆去地失眠,一半為夫子一半為瘦馬,大半晌過後許少公子又起來喝了杯水,不甚唏噓地歎了口氣,坐在桌前守著那孤獨又寂寞的燭光心有戚戚地捱過了一晚。

第二日很早就起了,在譚風華門前走來走去,伸伸懶腰,打打嗬欠,清清嗓子,很快就把譚風華吵來起來。

“風華兄啊,你看今日天氣晴好,我們抓緊上路吧。”一夜未睡,許少公子依舊笑得風流倜儻。

譚風華披著外袍站在門口,打著嗬欠看看天,又看看躊躇滿誌的許少公子,半帶著睡意含糊點頭道:“也好。”

這一日譚風華在馬車裏多備了一條毯子,厚實暖和,把許少公子蓋得嚴嚴實實,暖和自然是暖和了點,但行動卻有些不便。

許少公子不時扯開毯子,探頭到窗外看風景,一來二去的,竟打起噴嚏來,起初還不以為意,漸漸額頭上就冒了熱汗,身上發冷,慌得譚風華再不敢讓他起身,讓車夫趕到最近的小鎮,找大夫開方子。

病沒好全,譚風華不讓動身,平白耽誤了兩天,許少公子躺在床上黑著臉,像借了人幾百萬兩銀票討不回來一樣,愈發顯得病容難看。

對譚風華端來的藥碗也覺得又恨又氣:喝起藥來呼呼作響!吃飯也是恨恨不已的,像跟碗筷有仇似的。把譚風華看得一愣一愣的。

許少公子自己意識到了,又斯斯文文放下碗筷,對譚風華笑道:“讓風華兄見笑了。”

“怎麼會。”譚風華不以為意,“這樣才是丈夫本色。”

許少白臉上雖掛著笑,心底卻是抑鬱的,他想:這耽擱的兩天必須得補回來。

必須的。

咋補呢?坐馬車是絕對不行了,必須得騎馬。

騎馬快。

賽馬更快。

與譚風華賽馬最快。

譚風華認路。

天光微亮,許少白吵醒了譚風華之後,引他到客棧樓下,指指門外:“風華兄,你看——”

譚風華順著許少公子所指方向看去,見門口樹下拴著兩匹高頭大馬,健壯無比。

許少公子用指尖整了整衣擺,笑道:“少白幼時常讀詩:‘馬穿山徑菊初黃,信馬悠悠野性長’當知騎馬縱橫乃人生一大樂事,可惜少白自小到大都沒有出過城,遑論騎馬。今兒有幸與風華兄同行,幼時心念頓時萌發,還望風華兄成全。”

譚風華也是愛馬之人,往日在外奔波,大有策馬急奔的時候,但這次時值寒冬,天冷雪滑,騎馬恐有不便,因此頗為猶豫了一番。

許少公子便又笑道:“說來慚愧,少白愛馬如葉公好龍,雖心中傾慕實從未騎過,不知風華兄可否教我一教。”

“自然可以。”

兩人便牽了馬兒出城,城外空曠開闊,正適合學騎馬。許少公子聽譚風華說了幾句要領,便縱身上馬。那馬甚高,許少公子不甚適應,起先還緊抓馬鞍,讓馬顛著走了幾步之後,便按捺不住心急,一夾馬肚猛衝出去。

譚風華大驚失色,忙翻身上馬急追過去。

許少公子在馬上搖搖晃晃,眼見那馬失控,躥得毫無章法,驚得不知如何是好,幸得譚風華隨後趕到,從後躍到他的馬背上,拉過他的韁繩,“籲——”了幾聲才將馬兒穩住。

許少公子顯些驚出汗來:“多謝風華兄相救。”

“你沒事吧。”譚風華問他。

“沒事。”許少公子微微喘氣。

譚風華放下心來,帶著他調轉馬頭朝自己那匹馬走去:“你初學騎馬,還是慢些才好。”

“恩。”許少公子心有不甘,想了想,對譚風華道,“但這麼慢悠悠走,實在沒有騎馬的樂趣。不如……風華兄帶我馳騁一段?”

兩人共乘一匹頗為不便,許少公子心知肚明,隻是,一時也沒有別的好法子。

譚風華低頭幽幽看他一眼,笑道:“也好。少白兄正好趁機熟習一番。”

許少白頓時大喜過望。

譚風華笑道:“少白兄可準備好了。”

“恩。”

譚風華便提馬舉韁,一路狂奔。

許少白坐在馬上,背後貼著譚風華,暖和許多,隻北風甚厲,吹得他流了滿臉淚,眯著眼正要舉袖擦去,那馬兒卻忽然一聲嘶鳴,前腳高舉,兩人一時不察,竟被摔下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