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出就問。

西門雖然高傲,卻不是個會高傲到連自己都不肯請教的。

莊主其實也不知道合芳齋裏頭沒有葉孤城、隻有一個孫秀青的西門要如何避開後天晚上的生死決戰,因為他自己和葉孤城,在那一天經曆的根本就不曾決戰,充其量,也隻是旁觀一團由九喵玩亂的毛線。

但莊主卻知道日後他和葉孤城是如何切磋論道的。

所以西門很吃驚:“以冰塊、樹枝為劍?劍的材質、長短、重量本都會影響劍法發揮,換了冰塊樹枝,如何能得知彼此的真實……”

然後他想起莊主剛剛那不需拔劍就去了陸小鳳兩撇胡子的一幕,慨然長歎:“不錯,劍道本該不拘於外物的,會被劍的不同影響,本是我的不足。”

陸小鳳則摸著自己本該長著胡子的地方,大喜:“不錯不錯!而且樹枝冰塊為劍,勝負一分隻需撤消內勁,自然不管輸贏如何都不會要了性命——那樣你們還可以留著彼此繼續切磋,這個發現了那個的不足暫時占了上風,回頭又會給挑出自己的不足然後更進一步……怎麼想都比一次性消耗掉劃算啊!”

陸小鳳說到最後甚至手舞足蹈了起來,和他站得最近的李燕北甚至被他噴了起碼二十七八點唾沫,但李燕北也是西門吹雪的好友,無論他和杜桐軒的賭局是輸是贏,他都希望西門吹雪可以活下去。

所以他沒嫌棄陸小鳳,一把抹掉臉上的唾沫,也笑得歡暢。

甚至連西門自己,想到有一個可以不斷互相切磋的知己、想想自己也有將劍氣收發自如且輕易剃光陸小鳳胡子的一天,臉色都沒那麼冷峻,然後他忽然想起來:“卻不知道葉城主此時在何處?”

要用冰塊樹枝決鬥,隻他自己願意可不行,好歹要和葉孤城通通氣。

但他這個問題,連葉孤城自己都回答不出來。

合芳齋裏頭隻有孫秀青,誰知道這裏的葉孤城到底在哪裏?

九喵卻舔了舔爪子,貓眼一轉:“我們自然會去看他,西門莊主就不必費心了,還是好好照顧孫姑娘吧!”

宮九算是對孫秀青將西門吹雪夾到碗裏這事接受最快的,反正對他來說,隻要西門吹雪沒到了阿伍碗裏,誰管他愛吃誰或者給誰吃呢?

看看本該第一次和阿伍見麵就和他牽手看花的西門,此時卻看都沒如何多看阿伍兩眼,宮九心裏就滿意極了。

他一滿意,也就惡作劇也不會太要命。

所以他還真沒食言,真讓葉孤城見到了葉孤城。

——在城郊一間荒廢的寺廟裏。

——就是勝通主持的、原本在他們那兒該是公孫蘭假扮來哄陸小鳳的那一間破廟。

阿伍好奇:“怎麼在這兒的是真的大葉子?不說是公孫蘭裝的嗎?”

莊主淡淡指正:“真的大葉子在這裏。”

葉孤城歎了口氣,大葉子大葉子的,帶得西門吹雪都這麼叫了!然後他也毫不吃虧地回一句:“阿雪真是有心。”

莊主居然也坦然受了,讓葉孤城徹底沒了脾氣。

九喵舔著爪子看他們互動,嘿嘿嘿嘿不知道笑的什麼,直到阿伍又捏了他的臀部一下,九喵才爽快為他指點迷津:“這裏的陸小鳳沒見過我——不隻觀日峰上沒有,繡花大盜時顯然也沒有,所以公孫蘭很可能沒被逼到要為南王府假裝大表兄的地步。但九月十五的計劃顯然還是如期進行了,南王府能有這膽子,自然多半是大表兄真身上陣、親自跨刀的緣故了。”

說完蹭蹭阿伍的臉頰,阿伍果然很認真地稱讚他:“阿九真聰明!”

九喵就滿意極了。

滿意了的貓咪如果沒有找個合適的地方安生睡大覺,那就肯定會精力十足地折騰。

宮九的精力就很足,他一下子就跳進葉孤城住的那個破舊小院子,並且歡快得隻差喵喵叫幾聲地往禪房衝進去。

一邊衝,一邊還大聲叫:“大表兄!九兒來看你了!”

——禪房中的葉孤城本已經利劍出鞘,但聽得這一聲,嘴角一抽,手上一顫,劍身在劍鞘磕了一下,雖然很輕,卻也足夠讓眾人肯定一點:

——這裏的宮九,顯然也十分不省心。

葉孤城頓時對葉孤城惺惺相惜極了。

果然不管西門吹雪到了誰碗底,作為有一群熊孩子折騰的自己,都過得極不容易。

——而且這一個顯然比他更不容易。

葉孤城想想自己那時候,好歹宮九再胡鬧,也沒真讓自己住到破廟裏頭,每天往外扔一堆膿血紗布的演習,而眼前這位,卻要住這麼一間蛛網四結、蟲蟻橫生的破廟,還又要往外扔紗布、又要在手上用腐爛的肉易容出真正受傷的模樣!

葉孤城當然知道自己在關鍵時刻如何能忍,但一個再忍也還是潔癖得很的人,他更知道忍耐時的難受。

——人都是比出來的。

——葉孤城忽然覺得原來自己還算幸運。

——宮九再混球兒,也還不至於折騰得太過分。

可他轉念又想,難道這裏的宮九就格外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