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攻下京都,張公子不就知道了?”
他好像在說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張羽尚未開口,又聽宸淵道:“我知公子此來意圖。公子希望我覆滅雲朝後,以天下百姓為重,不知我猜的可對?”
張羽頷首。宸淵卻搖頭失笑。“公子太高看在下了。”
他看了眼寧萱,笑道:“我並不想做皇帝,也沒興趣。我之所即將掀起戰事,隻因若不這樣,我便會死。”
張羽知他說的沒錯,他現在已是朝廷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唯有不斷壯大手中勢力,與朝廷一決雌雄,才能繼續活下去。
他看著張羽,微微笑道:“公子看百姓不戰是苦,戰亦是苦。想從我這裏得到答案,但宸淵亦是一屆凡人,又如何能給你答案呢?”
他指了指屋外。“這屋外,往小了說,是一城百姓。往大了說,是一國百姓。難道不打仗,他們就不苦了嗎?”
宸淵緩緩道:“不知公子還記得趙匡?”
張羽身軀微震。隻聽他道:“那孩子曾經說過,希望以後的人們不要如現在一般,任人欺壓。可公子可否明白,要實現這一願望,究竟需要付出多少代價?”
張羽寒聲道:“任你如何說,那江都一城百姓,那兩千戰俘,又有何錯?”
宸淵緩緩搖頭道:“屠城隻不過是一種手段。為了達到我目的的手段。我若不用雷霆手段,如何震住朝廷?”
他接著道:“即便你進城殺了那兩千戰俘,讓我借朝廷之手的計劃失敗,我亦沒有阻止你,你又知為何?”
張羽搖頭。宸淵道:“隻因我交你這個朋友。”
張羽沒有說話。宸淵看著他,緩緩道:“所以我再送公子一句話。”
“公子仗著一身神通,抱打不平,這本沒錯。但這濁濁俗世,不平事多如牛毛,公子即便有天下無敵的本事,莫非就能救得這天下人?”
他語氣很淡,淡如水,卻重重砸在張羽心間。
“公子不忍看百姓受戰亂之苦,卻不知要想徹底改變他們的命運,唯有改變這整個時代,而要改變時代,就必須有犧牲,就必須有戰亂。否則,公子以為,該當如何?我做與不做皇帝,又有什麼區別?我隻會改變時代,但我不會去統治。這萬千百姓的命運,該由他們自己去改變,公子又指望我能做什麼呢?”
他這一番話,場間人均自聽得清清楚楚。
寧萱緩緩走到他身邊,輕握住他的手,她從未見過他這般,與一個人費了如此多的唇舌。王朗悶聲喝著酒,一句話不說,他今日也是第一次聽到宸淵說出自己心中所想。
張羽默然半晌,又聽宸淵笑道:“須知,即便沒有我宸淵,也會有另一個宸淵,第三個宸淵,第四個宸淵,終究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起義。即便沒有你張羽,也會有別人,做了與你同樣的事情。”
張羽緩緩閉眸,再不說一句話,起身徑自去了。
王朗尚要攔住他,卻聽宸淵笑道:“讓他去吧。”
王朗看了他一眼,緩緩點頭。
寧萱看著宸淵,柔聲道:“若是沒有我呢?”
宸淵看著水汪汪的眼眸,搖頭笑道:“沒有你,這天下又與我何幹?”
寧萱心中說不出是甜是苦,一個男人,若願為一個女人覆了整個天下,這個女人固然是幸福的。但也同樣是因為這個女人,而讓戰火蔓延,這個女人,亦是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