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張羽已單掌按在孫亮背後,赤紅的氣息順著他的手掌緩緩流入孫亮體內。說來也怪,這赤紅煞氣入體,孫亮並未覺不適,隻覺周身暖暖的,他原本因鬼氣所侵而蒼白的臉色,此刻也紅潤了起來,頭頂上升騰起一道白煙。
張羽按雪柔所說,一盞茶的時間,便收回手去,再不渡煞氣入孫亮體內。而此刻,雪柔已紮至第八針。
張羽緩緩起身,見她額前青絲已然被汗水浸濕,薄唇緊緊抿著,就連眼睛也不瞬一下。
“她這是以針灸之法,通過針紮他臉部的穴位,刺激他臉上的血液循環。血液流動速度加快,這鬼氣便會被過濾了去,再借助你那詭異的熾熱氣息,將他體內被過濾的鬼氣盡數蒸騰出體外。”韓蓉一雙冷眸盯著雪柔,忽而緩緩道。
張羽看了她一眼。“你早有醫治之法?”韓蓉道:“鬼氣又稱屍氣。《南史張嗣伯傳》裏說到,屍注者,鬼氣伏而未起,故令人沉滯。若以屠蘇酒入藥,服食七七四十九日,便可驅邪避瘴。”
她娓娓道來,張羽卻是心中感到震驚,這女子不過二十之齡,但隻看她這份醫術修為,便是百歲的老醫,也比不上。但他隨即又感到可惜,身懷如此大才,卻吝於救人性命。
她如此說著,雪柔已紮至第十二針,這一針她卻是猶豫良久。額頭上的汗水更是不停的滑落,似乎這一針,很難。
張羽見得微皺眉,他雖不精通醫理,但他師尊醫術通玄,他雖師尊學藝,期間耳濡目染,也略知一二。便是他,也看出這一針的關鍵,若是紮對了穴位,下麵兩針便是一馬平川,再無阻礙,這孫亮臉上淤積的鬼氣也看散去。但若錯了位置,那麼……他沒有再想下去,心中也不禁為雪柔暗暗捏一把汗。
“督脈。”過了好半晌,韓蓉方才平平淡淡的說了兩個字。這兩字對雪柔卻猶如醍醐灌頂,她再不猶豫,落針又快又準。接下來的兩針也再無阻礙,迅速完成。至此,這孫亮的臉色已然徹底好轉,雖麵部血肉依然暴露在外,但那些化膿處已然消了下去。
雪柔將一針一針從他臉上拔下,終是長籲一口氣,一下癱坐在地,似是耗費了很大的心神。
“回去後……去藥鋪開一些驅寒的藥材,附子最好,但要慎用,以免中毒……每日清洗麵部三次,忌陰暗潮濕處,也不可在陽光長期暴曬……”雪柔的聲音緩緩傳來,孫亮急忙三拜九叩。“謝姑娘……謝姑娘……”
韓蓉冷冷道:“既然治好了,還不快走,莫非要我請你麼。”孫亮瞥了眼韓蓉,眼中有說不出的恨意。這女人對他見死不救,他早已暗暗記在心中。韓蓉自是看出他眼中的恨意,但她卻不在乎。她號稱冥醫,在這陰間待了不知多少年,這麼多的冤魂怨靈尚且不怕,何怕一個人?還是一個沒用的人。
孫亮正要離去,卻聽張羽冷聲道:“慢走!”孫亮身子微怔,轉過身來。“少俠……”張羽看著他。“將鬼差令牌留下。”他複又道:“我在之前所說的三件事,一件也少不得。”
孫亮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少俠我知道錯了!可這鬼差是我的飯碗啊,若是沒了這令牌,我便是連飯碗都丟了啊!請少俠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給我一條生路。”
張羽打斷道:“昔日沈姑娘夫君新喪,你又幾曾念及過他人?你不但騙了人的錢財,更是奪人居住之所,你幾曾給過別人生路?”
孫亮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張羽冷聲道:“三件事,做完你自行滾蛋,我當再不找你麻煩,但若你敢暗中報複,我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說著,手掌之上升騰起一股熾熱烈焰,駭的孫亮趕忙卸下腰間一黑色令牌,丟在地上。
孫亮道:“那房契與銀子都在陽間,待我回去後……”張羽看了地上的令牌一眼。“回到酆都後,我自會再去找你。”
韓蓉看了眼孫亮離去的背影,複又深深地看了眼張羽。張羽並不理會她的目光,扶起雪柔道:“沒事吧?”雪柔微微搖頭,對著韓蓉欠身一禮。“謝姐姐方才指點。”
韓蓉道:“無妨,你隻需讓這位公子莫要再以一種敵意的目光看著我便好了。”
他語出突然,雪柔微怔,看向張羽,卻見他一雙淡漠的眼眸正一瞬不瞬的盯著韓蓉。
“公子。”她熟悉張羽這種眼神,隻有當麵對敵人時候,他才會這樣。
“你那籃子裏,裝的是什麼。”張羽並未急著回答雪柔,而是看著韓蓉,冷冷道。
韓蓉道:“既然被你看出來了。”
張羽冷聲道:“私捉魂魄,意欲何為!”雪柔大感吃驚,那籃子中的一團黑氣,竟是魂魄?
韓蓉淡淡道:“我有必要回答你麼?”張羽反手抽出羲炎,卻被雪柔一下攔住。“公子,我看這位姐姐並不似壞人……”
張羽搖頭。“你不知她來曆。”
韓蓉饒有興趣的看了他一眼。“你便知道?”
“我卻是聽過一些。曾經,可有一男一女來你這求過醫?”他緩緩道:“那男子有很嚴重的寒疾。”
聽張羽這麼一說,韓蓉眼中閃過一絲恍然。“你是說那兩隻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