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棺材的眾人跟著大車走,王副官騎著高頭大馬,率領全副武裝的衛兵在後,從大院到渡口走了一個多時辰,拉車的騾馬都累趴下了。已經有大船等候在江邊,船頭船尾都包著白布。在王副官的喝令之下,血蘑菇等人抬棺上船,撐船掌舵的艄公吆喝一聲,大船駛入茫茫江霧之中。血蘑菇坐在船尾,見水浪翻滾,心中感慨萬千。正自出神,就聽一個抬棺材的好事之徒,向身旁當兵的打聽這是誰出殯。那個當兵的也是話癆,正憋得難受,低聲告訴他,棺材裏這位是保安司令的閨女,三年前嫁到江北大戶人家,頭幾天司令做壽,閨女回娘家道賀,沒想到染了急症不治而亡,可把我們司令坑苦了,膝下就這麼一個獨生女,待如掌上明珠,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無奈人死不能複生,又是出了門子的外姓人,隻得裝殮入棺,送去江北婆家的墳地下葬。王副官聽到這些人小聲嘀咕,立刻瞪起眼珠子嗬斥:“我可告訴你們一個個的,都把嘴給我管住了!誰再亂講,可別怪老子的槍管子不認識你!”
這麼一來,再也沒人敢吭聲了,等大船駛到江對麵,早有十來個人趕著大車等在那裏。送葬隊伍抬棺下船,裝上大車繼續前行。半路上“哢嚓”一聲響,大車的車軸壓斷了。遠遠瞅見一個山坡,坡上是大片墳塋,坡下有祠堂屋舍。血蘑菇等人咬緊了牙,一直把棺材抬到墳地穩入墳中,累得都快吐血了。丈夫家的人下到墳坑中,釘上棺材蓋子,填土添墳,挑幡之人上去把幡杆插在墳頭上。血蘑菇正看得發呆,王副官把他們叫了過去,說到後山給大夥兒分錢。血蘑菇心明眼亮,見那棺材沉重異常,一定有隨葬的金器,而且少不了,否則不可能那麼沉重。他們這二十幾個幹活兒的抬棺入土,眼瞅著埋在什麼地方,人家能放心?還說什麼去後山給錢?給錢在哪兒不行,為什麼非得去後山?甭問,擺明了是要殺人滅口!
前山是墳塋,後山盡是荒林野地。其餘之人多是逃荒要飯的蠢漢,隻惦著去領犒賞,並不覺得有何不妥。血蘑菇悶不吭聲,跟著一眾幹活兒的往那邊走。眾人繞過山坡,當兵的突然從他們背後開槍,抬棺幹活兒的紛紛中槍倒地。血蘑菇本是殺人越貨的土匪,後腦勺上長眼,何況早有防備,一個就地十八滾,躲過這一排槍,撒腳如飛往山下林子裏跑。王副官發現跑了一個人,催動胯下戰馬,帶兵疾追而來。血蘑菇拔槍在手,邊跑邊往後開槍。王副官沒想到此人身上有槍,急忙翻鞍落馬,抱著腦袋趴在地上。血蘑菇趁機鑽進山下密林,當兵的仗著人多勢眾,仍在後邊緊追不舍。血蘑菇一邊打一邊跑,卻不熟悉江北地形,在密林中三轉兩繞,竟跑上了一條絕路,前邊是深不見底的山穀,身後就是追兵,想起死在自己槍下的烀地瓜和架不住,不覺心頭一戰,可見是冤魂纏腿,報應來得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