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該著節外生枝,一個眉骨上有塊刀疤的小崽子沒吃飽,又跑到西屋灶上一通亂翻,居然讓他翻出一個小口袋,裏麵裝著幹木耳、幹榛蘑之類的山貨,抱到前麵,往桌子上一扔。那個身材細高的大元帥抹了抹嘴,斜眼看了看眼前的東西,站起身走了幾步,猛然抽出二十響大鏡麵,槍口頂在樸老板腦門子上問:“你個老不死的,這是啥玩意兒?拿咱爺們兒的話不當回事是不?”樸老板嚇得膝蓋一軟,跪了下來,口中求告:“大爺饒命,大爺饒命,那是采山貨的人存在店裏的,吃了我得賠人家錢哪……”金匪頭子根本不聽辯解,“啪”的一聲槍響,可憐樸老板當場斃命,一旁的老板娘撲倒在老頭兒身上,還沒來得及哭出聲,也讓大元帥一槍鑿了。
匪首打了兩槍,老兩口應聲倒地,接著舉槍要打血蘑菇。就在此時,一直拴在屋外的那條大黃狗掙開繩子衝了進來,直撲金匪首領。大元帥反應不及,槍被撲落在地。那個眉骨上有刀疤的小崽子手疾眼快,拔出一柄尖刀,猛戳在大黃狗心口上,刀尖一擰,竟把大黃狗的心剜了出來。這一切隻不過發生在轉瞬之間,血蘑菇剛一打愣,就看匪首貓腰撿起盒子炮,槍口指向了自己。他為了求生當機立斷,急忙跪下說道:“埂子上疙瘩海,我托個線頭子,給大元帥拉馬拜廟!”這意思是說“山上有大金脈,我願意給各位帶路”。
金匪頭子沒想到荒山野嶺小飯館裏冒出個熟脈子,不由得暗暗稱奇,槍口卻沒離開血蘑菇的腦袋,也用黑話問道:“你個靠死扇兒的,是哪座廟裏耍混錢的?廟裏幾尊佛,佛前幾炷香?你是念經的還是掃地的?”血蘑菇對答如流:“回大元帥,我過去在江對岸落草,隻因綹子內訌火並,壞了我一隻招子,實在待不下去了,這才扯出來,過江投奔親戚趴窯,在山上倒套子為生。”說著話故意側過臉歪著頭,撩起頭發讓匪首看看自己眼眶子上的傷疤。匪首翻了翻眼皮,上上下下把血蘑菇看了一個遍。他常年把腦袋別褲腰帶上吃飯,寧走十步遠,不貪一步險,凡事加著十二分的小心,所以又問血蘑菇那老頭兒是他什麼人,是碰是頂?有無交情?血蘑菇隻說自己是老頭兒的遠房親戚,老頭兒一直讓他住在後邊的窩鋪裏,夜裏凍得半死,白天還得去倒套子賣苦力,都說“是親三分向”,可自己吃苦受罪,老頭兒看在眼裏也不幫幫他,所以老頭兒是死是活,跟他也沒啥關係。大元帥拿槍的手放了下來,又問道:“埂子上疙瘩海,為啥你不下鏟子?”血蘑菇說道:“疙瘩在木營子底下,隻因倒套子的人多眼雜,守住了無從下手,四爺如若給小的留條活路,我立刻帶各位上山拿疙瘩。”金匪頭子哈哈大笑:“得了,既然把話說到這兒了,四爺就信你一回,挖著了金疙瘩,必然捧你,有你一份好處;拿不著疙瘩,我把你那個眼珠子也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