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其來的災難，待傳回玄啟的耳中時，天已泛起了魚肚白。
長生殿被燒毀了大半，裏麵的長生牌位也被燒的七七八八慘不忍睹。周圍的房屋雖然隻是受到了微小的波及，可情況亦是不容樂觀，最好的，也能看見殿頂上的簷木被燒焦了一大片。
玄啟一整天都心緒不寧，根本無法集中精力去處理政務。奏章拿起來又放下，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他坐在寒雪的床邊，暗沉的臉上緊繃得沒有一絲表情。
寒雪一雙纖長的羽睫緊閉著，映著幽暗的燭光在臉上投下兩圈優美的弧度。她睡得很安靜，安靜得令他害怕。
雖然寒譽說她並沒有大礙，可他還是心慌地想握著她柔弱的肩膀將她搖醒。可他又怕傷到她。於是，他隻得不斷用冰涼的指尖撫過她蠶絲般白皙滑膩的臉頰，來體會她帶著暖意的體溫。他不喜歡她睡這麼久，一點兒都不喜歡。
她握住他的手，靜靜地一動不動地望著她平靜的麵容，久到時間似乎過了一百年那麼長。終於，床上的人兒指尖動了動，睫毛輕顫，伴著一聲微弱的呻[yín]，那雙黑珍珠一樣的美眸緩緩張了開來，目光卻是渙散而沒有焦距。
寒雪閉上眼，意識和五感漸漸回到她身上，突然，毫無預警地，她便掉進了一個帶著涼意的懷抱。那個懷抱帶著輕微的顫意，擁著她的臂膀是輕柔卻隱含著強勁的力道，死死圈住她，仿佛怕她下一瞬便會消失一般。
寒雪再度睜開眼時，看見眼前一片明黃顏色，她在心中輕歎一聲，任由他將她的臉埋在他肩頭，聞見他身上好聞的龍衍香。這個懷抱，總是一如既往地令她感到安心。
“為什麼……你沒有來……”
絲毫沒有責問的語氣，讓玄啟心中一痛，抱著她的手臂也更加用了幾分力道。不會弄疼她，卻帶著足夠的堅定。
香染和清荷捧著水和清粥走過來，一看見寒雪忍不住又是一場淚雨連綿。
玄啟動了動身子，換了一個姿勢抱著寒雪仰躺在他懷裏，抬手接過香染手裏的粥碗，拿起瓷勺放到唇邊吹到不燙，然後小心翼翼地喂到寒雪的口中。
還記得上一次，他也是用這樣溫柔的表情，用這樣輕柔的動作，耐心地一口口喂她喝粥。還記得上一次，她也是這樣乖巧地依偎在他懷裏，細細地瞧著他臉上每一寸細微的表情，她甚至能瞧見他眉上一根根纖長的眉毛。
她害怕他的溫柔，又渴望他的溫柔。他總是讓她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珍貴的，卻又在一次次的針鋒相對中令她不由自主地想逃離。她不敢猜他的心思 ，她看不懂他的每一次柔情究竟是真還是假，一如所有人永遠看不懂他的喜怒。
他對她來說就像個猜不透的迷。
第八十一章 心有餘悸
在火場裏暈過去的那一刹那，寒雪才清楚地發覺到，原來自己對玄啟的依賴和信任，早在最初相見的時候便深深地刻在了骨血之中。這個烙印就好像一個咒語，即使她知道他身為帝王，有很多的幻想到頭來隻會是幻想而已。
即使她知道自己並沒有把握能靠近他的心，因此寧願遠遠躲避。可是那種安心中透著溫暖的感覺，每一次撞向她的心，她便不由自主地淪陷一份，想要投降。
他總說，他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她又何嚐知曉她該拿他怎麼辦。倘若他隻是一個普通的民間男子，該有多好。
玄啟發覺寒雪盯著他的臉出神，心中湧起了萬千的柔情。“朕的臉，那麼好看嗎？”玄啟轉身放下手中的瓷碗，唇邊的淺笑帶著寵溺的味道。
寒雪被他問得一愣，連忙紅了臉低下頭去掩飾眼裏的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