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冷漠,好似帶著一種銳利的恨意。
周釗平聽江城北這樣說,臉上的表情錯綜複雜。懊悔、難過、無奈、茫然,刹那之間,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湧上周釗平的心頭。但多年的商場征戰,讓他很快就平靜了下來。說:“城北,當時我實在是情非得已,而且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你的存在。”
“情非得已?”江城北輕笑著重述了一遍,寒霜一般的目光射向周釗平,好似滲了冰。讓周釗平的心裏不禁也湧起一陣寒意。
“周先生,不如說你舍不得榮華富貴。”江城北說著頓了一下,帶著輕視的眼波掃過周釗平的臉龐,才接著說,“我會得到東方實業,然後摧毀它。所以周先生,你一定要保重身體,活得久一點,看著我是怎樣把你們周家毀滅的。”
“城北,我理解你的心情,我知道我沒有資格站在你的麵前。可你是周家的子孫,我是你的爸爸,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因為報複而犧牲你的人生。”
“爸爸?”江城北輕蔑地重複了一遍,像是聽到什麼最好笑的笑話一般,看著周釗平,說,“你憑什麼說是我爸爸,我生下來的時候沒有這個人,三十多年過去了,你突然蹦出來說你是我的爸爸,你不覺得可笑嗎?
“我曾經的確很希望有一個爸爸,因為那樣,別人就再也不會叫我野孩子了。可是慢慢地,長大一點就明白了,我就是一個野孩子。周先生,我沒有爸爸,隻有媽媽。
“你知道嗎?我曾經特別渴望有一個爸爸,渴望他的撫慰。在我被別的孩子欺負的時候,在我被別人瞧不起的時候,在我看到媽媽一個人夜夜哭泣的時候。那時,我特別希望有一個爸爸,他能牽著我的手,給我一點鼓勵。等我長大了,能教我喝酒,告訴我怎樣追女孩子。他是什麼樣的人,貧窮還是富有,高大還是矮小,這些都不重要,哪怕他天天罵我,揍我都可以。可是現在,我已經不稀罕了,甚至想到這些,會讓我覺得惡心。”
他的語氣平和淡定,臉上甚至還帶著微笑,像是在說早已演練了千萬遍的台詞。可是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釘子,釘在了周釗平的心上。一瞬間,周釗平眼中最後的一點光華也消失殆盡,隻餘下無助與蒼涼,像一個真正的老人。
江城北說完便不再看周釗平,向大門走去,向前走了兩步,仿佛又想起了什麼一般,轉身折返回來,在周釗平的麵前停住,說:“周先生,從某個方麵來說,我其實應該感謝你當初這樣對待我媽媽和我。正是因為這樣的人生和那些艱辛的苦難,才讓我下定決心一定要獲得成功,我不光要為我自己的人生努力,還要為我苦命的媽媽爭一口氣。
“像你這樣的人,大概永遠也不會明白,生存所必需的柴米油鹽,三餐一宿是什麼樣的苦難。你曾經追求過我的媽媽,也許是因為她的美麗,也許是她平凡的生活讓你覺得好奇。她把你當成她人生的全部,可你隻把她看作你生活中的一道甜點,你體驗了一下另一個世界的生活,你嚐過了,便滿足地走開。卻從來沒有想過,她的人生應該如何繼續。她生活中經曆的很多事情,是你永遠也無法想象的。因為對你來說,地位、金錢都是唾手可得的。而唯一要做的,就是讓這種擁有一直延續下去,哪怕拋妻棄子也在所不惜。所以,我和你,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
江城北說完就走了,留下周釗平還站在那裏,大堂裏的地麵擦拭得十分幹淨,光可鑒人,映出周釗平飄搖的倒影。他痛苦地捂著胸口,劇痛鑽心而來,身後是已經黑下來的暗夜,像無邊的墨海一樣將這一切慢慢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