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澤和炎祈是很親密的師徒,甚至修真界很難再找出一對這麼黏糊的師徒來了。
當然,他們自己都不覺得。
至少楚南澤不覺得,而炎祈……難道他在獸世時會跟刃師父這麼舉止親密?
楚南澤揍過炎祈屁股,兩個人還同床共枕過,也不是沒有過擁抱。
然而不一樣的,楚南澤希望正正經經地,給他的徒弟一個男人之間的擁抱,而不是抱住一隻幼狼那樣。
“說好了,但是師父不能賴了我現在的劍。”炎祈抬起頭,正對上楚南澤的目光。
他不會知道自己推掉了一項很好的福利,一個擁抱,來自他親愛的師父。
徒弟依舊是冷若冰雪的樣子,要不是聽著那說話的語氣,楚南澤幾乎要以為那個笑容是錯覺了。眨眼間的事,他居然已經想不起徒弟笑起來什麼樣子了,僅記住了當時心裏的悸動,他欠徒弟一個擁抱。
即便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心裏的想法,他也未對徒弟說過,但楚南澤仍是認為他欠徒弟一個擁抱。
修複寒霄並使其進階,足足耗費了楚南澤四十九日,還未包括收集材料的時間,但鑄給炎祈的劍不必那麼久。
炎祈是個練氣巔峰,即將築基。他築基之後,離元嬰期的差距也有著很大很大。
元嬰期的楚南澤替練氣巔峰的炎祈鑄劍隻用一天,在此之前他還去幾千裏之外獵來了一頭成了丹的烈雲豹。
一天,已是楚南澤因為重視慎之又慎了。
元嬰之能,竟至於斯。
炎祈想要變強,他曾經就很強,比現在強,可以保護他的部族和族人。
獸人骨子裏,都是追求著力量的。有了力量,才能保護重要的人,而不是看著漫天霹靂隻能求祈求庇佑。
一日之後,利劍已成。
冰霜之色,下掩森森白骨,卻絕非陰邪之物,觸手溫熱。
炎祈從楚南澤手中接過了新成的劍,用力握住了劍柄,“請師父賜名。”
“你給它一個名字吧,這是為師為你而鑄的劍。”頭一次為自己以外的人鑄劍,楚南澤對成品尚算滿意。
在問心路上陷入幻境毫不猶豫踏出的徒弟,永遠不會低頭,不會彎下脊梁的徒弟,當有永遠不會彎折的劍。
炎祈:“……”
求放過,獸人都是取名廢啊!
因為出聲時哭聲如雷,然後名字就是雷了;因為對打磨石器利刃有天賦,所以名字就叫刃了;畫風更不正常的名字叫強啊壯啊之類的一點不少見,炎祈被同化了六十年啊,他不也是直接把流年花喊作五色花麼?
如果告訴師父“骨劍”、“白劍”之類的名字會不會被揍?
沉默許久,又不願真拿記憶裏其他東西的名字冠在師父所鑄之劍上,炎祈終於給了答複:“叫不棄,這把劍的名字是不棄。”
“君子不器?”
“不離不棄的不棄。”炎祈把劍抱在懷中,語氣認真而鄭重。
徒弟的話倒像專為他說的,楚南澤皺了皺眉,他信徒弟說的是真心話,卻不信徒弟真的給重視的武器取這樣……略帶繾綣的名字。師徒之間用不離不棄四字是否……
炎祈打斷了自家師父的思路,現下卻不是挑明的好時候,至少要等他長得比師父高之後。
他繼續說了下去,“不棄劍。可以戰死,不可棄劍。”
不棄劍說的並不僅僅是一把劍。
若炎祈當真對劍覺悟那麼高,那他早死在許陌城手上了好嘛。他的第一把劍可是碎成了片片的。
連楚南澤都不會說“劍在人在,劍亡人亡”這種逼格很高,實際上有點兒傻的話,他是個劍修,不是劍癡。
不棄劍,指的是永不言棄罷了。
楚南澤似乎噎了一下,“很好。為師……知道。”
此時,又覺得徒弟不是小小一團的狼崽兒,而是個成熟的戰士了,比起欣慰來,他心裏還有種無法言喻的感覺。
“為師還在呢。真的打不過,回來找師父就是了。”楚南澤說完這句話,才恍然心中所想。他還能護著徒弟呢,何至於有戰死一說?
有靠山有背景可以放狠話,可以“仗勢欺人”的感覺有點微妙。
炎祈知道自家師父是一個疏闊大氣、不拘小節的人,有點兒暴脾氣,容易生氣,然而這樣的師父,卻總是能戳中他心裏柔軟的地方。
楚南澤對他那麼好,讓人怎麼舍得放手?
所以臉皮什麼的,能有師父重要?炎祈不著聲色地蹭到自家師父旁邊,積極地表衷心,“不棄劍在手,有如師父相伴在側,必不會有不敵之時。”
冰山臉的徒弟,說起甜言蜜語來倒很拿手。
楚南澤心裏想著,卻仍對著徒弟勾起了嘴角,劍眉也微微上挑。
說是要護著徒弟,楚南澤卻不會做出像護著雛鳥一樣一直把徒弟拘在身邊的事,飛在天空中的才是雄鷹,被養在院子裏的僅是家禽,而炎祈是一匹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