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病房內的牆壁爬滿了裂縫,有呼嚕的轟鳴聲,也有淒厲的慘叫聲。
宿怎麼也睜不開眼睛,他的半身好像被火炙烤一般,又好似落入冰窟錐心刺骨,無邊無際的疼痛從他的手他的腳出發,蔓延了全身,他的唇齒顫唞著發出“格格格”的聲音,想要喊出來,可是喉嚨似乎也在冒火。
他終於緩緩睜開眼睛,病房的天花板忽遠忽近,他費力地斜過頭,按下了離身邊不遠的按答鈕。不一會兒,尚打著哈欠的年輕女護士睡意朦朧地走過來。
“27床,什麼事情?”
“我~~~~我右手和右腳很疼——指尖很疼……能……能讓醫生過來看一下麼?”
護士打量著他的側邊,又看看他的臉,冷冷道:
“正常的,等你家屬來了再說吧。”
護士就這樣走出去,宿的冷汗浸濕了枕頭。
為什麼這麼疼?他的傷口似乎就像被電鋸鋸動著……他奮力的側過身,想用左手,哪怕按摩一下也好,去按捏自己的右手。
憤怒的太陽在瞬間衝出了雲端,拂曉的秋風徹底吹開了簾子,窗外梧桐樹的葉子一片金黃,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秋收季節!
可是宿的淚,夾雜著冷汗順著臉頰飄落下來。
他的右手和右腳的明顯地短了一截,殘存的肢體裹著厚厚的白色紗布,頂端處滲出刺眼的絲絲血跡。
他哪怕被家人掃地出門,都有自信重新奮起。
在被封殺的情況下,到小城來奮鬥,都不喊一聲苦。
可是,現在,身體殘缺的他還有什麼資格去自信?
宿甚至想到了死!為什麼!僅僅一年的時間,前後的反差如此強烈,強烈地讓人感覺,老天是在拿性命開玩笑!
那個哈佛MBA,意氣奮發的慕容楓宿已經永遠地離宿的身體而飄遠了。
他想叫,想發泄,想怒吼!
為什麼老天如此不公!
可是,此刻的宿隻是一個剛被從死亡線上搶救過來的虛弱病人而已,他的喉嚨暗啞,想要怒吼卻也已不行。
聲音在他喉嚨低低回旋,現在連死~~對他來說都已不能~~~,他甚至沒有力氣抬起手拭去臉上的淚水。
五雷轟頂……世界末日……雄鷹斷了翅膀就再也不能飛行,更何況宿而今的情況要嚴重得多!
這殘廢之軀——活著還有何意義?
真想永遠就睡去,不再受這蟲噬般噩夢般的痛苦。
不知道過了多久,涼風風幹了宿的眼淚和汗水,肢體還是鑽心般的疼痛,病房裏麵有的人開始活動起來,靠牆邊的病人大腿粉碎性骨折,打了石膏,快要出院了,正和愛人談笑著。窗邊的高中生模樣的小病人,就是昨天哀號一夜的那個,他的右手骨折,昨天剛打了鋼釘,此刻疼痛也稍微消減,蒼白的臉上有了一絲血色。宿在靠窗的第三個床鋪,是這裏傷得最嚴重的一個。
他的臉因疼痛而扭曲地變了形。
“楓宿,對不起~~對不起~~~~~~~~~~~~~~~”一個清秀的女子不知何時已在宿的床邊,她緊閉著眼睛,仿佛懼怕宿可怕的右邊身體,眼淚如珍珠般掉落下來。
“你不該救我,不該救我……”
她啜泣著。
宿的心裏何嚐不難過?可是當他睜開眼睛,看到哭得梨花帶雨的蘇秀佳時,卻突然有了活下去的**。
她是這麼嬌弱,她本來就膽小內秀,她比他恐怕更沉受不了他失去手腳的打擊吧。
果然,蘇秀佳幾乎要哭暈過去。
“怎麼辦~~怎麼辦,我的楓宿~~~~嗚嗚嗚嗚……”
宿顫微抬起左手,撫摸她的秀發。
“秀秀,別為我擔心,能夠看到你安然無恙,我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可是……”她再也說不下去,失聲痛哭。
“秀秀,我會好起來的,我還有左手和左腳,你一定要堅強,知道麼?別為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