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1 / 2)

傷她分毫。”

“陛下……”折枝想再辯,皇帝今天好像也格外有耐心。但身旁的宮人到底不能讓她這麼攔著了,兩個宦官上前便將她架了開來,皇帝麵色沉沉地進了殿去。

殿裏空空的,也沒見別的宮人。皇帝徑直進了寢殿,蘇妤確是睡了。

他走過去坐在她的榻邊,凝神於她的睡容。其實蘇妤也是個美人兒,生得清清秀秀的,眉骨間又有幾分異族女子特有的妖嬈——她是霍將軍的外孫女,霍將軍的夫人朵頎是靳傾公主。

睡夢中的蘇妤蹙了一蹙眉頭,不知是夢到了什麼。他看著雖是炎夏仍舊把被子裹得緊緊的她也蹙了眉頭:不熱嗎?尤其腿上還有傷,不怕捂壞了?

要不要叫醒她?

他踟躕了半天,好像這是比奏折上那些大事還要難以決斷的事。

良久,他重重地沉了口氣,揮手輕輕吩咐了隨來的宮人一句:“都退下。”

繼而又是良久的踟躕。

“阿妤……”他終於開了口,帶著些許心驚,在前生今世加起來的這麼多年裏第一次叫出了這個名字。

蘇妤好像聽見了,卻沒什麼意識,蹙著眉頭“嗯”了一聲就沒了反應。

“阿妤?”他又喚了一聲,苦笑著輕輕去拽被她牢牢裹住的錦被。

蘇妤的眉頭蹙得更近了,羽睫一顫,終於睜了眼。幾乎是定睛看清眼前之人的同時,她就猛地坐了起來,繼而便要離榻見禮。

“……”皇帝伸手攔住了她,“躺著吧,朕隻是……”他取出了那隻瓷瓶,“你把這個忘在了成舒殿。”

蘇妤的目光落在了那瓷瓶上,冷視須臾才伸手接過,生硬地道了一句:“謝陛下。”

她並不是把藥“忘”在了成舒殿,是根本就沒打算用。她與皇帝間已全然沒了信任可言,這些東西,她連碰都不敢碰。

賀蘭子珩對此心中有數,隻是……眼前這個情景,還是不要戳穿她為宜。

“朕走了。”他站起身,不做耽擱地往外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輕輕笑說,“這麼熱的天還蓋得這麼厚,別捂壞了傷口。”

他滿心期待著蘇妤的回答,等了一會兒,身後傳來毫無溫度的一個字:“諾。”

他隻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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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霽顏宮離開的賀蘭子珩懊惱不已。明明是要來補償她……他覺得他能重獲一世就是老天要他補償她,可每每麵對她時,他完全不知該怎麼做。他試著想對她好,她也全然不領情。

這樣下去,隻怕任憑他怎樣做,她也不會原諒他半分。

就像一潭毫無出路的死水。

手無意在袖中一探,方覺腕上少了什麼東西。那串時時帶著的紫檀珠沒了,必是落在霽顏宮了。

賀蘭子珩禁不住地啞笑:連老天也對他做的不滿意,非要他再折回去一趟。

“回霽顏宮。”他沒有多加半句解釋地舉步折了回去,一眾宮人隻好不明就裏地跟著。

“都在外麵候著。”他在宮門口扔下了這句話。方才在貞信殿,他也屏退了宮人;這次,他索性自己進去見她。

踏進貞信殿的大門,卻在寢殿外停了腳步,他聽到蘇妤冷冰冰的話語:“扔出去,他給的東西,我斷不會用。”

自是在說那瓶藥。

折枝在旁溫言勸說:“娘娘何必……陛下待娘娘再不好,也犯不著用這種法子害娘娘。”

“還有他做不出的事麼?”蘇妤咬牙切齒地一字字說著,森冷之意分明,“我不知他安得什麼心、也不想知道他安得什麼心,這輩子我都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瓜葛。他做他的皇帝、我做我的棄婦,誰要他的平白施舍!”

他心裏驟然一陣搐痛。

這是他今天第二次從蘇妤口中聽到“施舍”這個詞。第一句是……“臣妾不會接受她的施舍”,說得是章悅夫人。

這次是他。

在她眼裏他們一樣,這也怪不得她,他確實對她太狠。

他清楚地記得,上一世到後來……她的身體愈發不濟,他從來不會主動給她傳太醫,心裏無比平靜地等著她去死。可她每一次都活了下來,頑強得令他咋舌。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當初立誓要活得比他久。

兩世的畫麵不住地在他眼前撞擊著,使他的心速不穩起來,一陣難言的不適。他捂住心口,咬著牙不發出半點聲響,腦海中不停翻騰的畫麵卻揮之不去。

他曾經欠她的、她的一張張畫,還有……她死時那一股穿過他靈魂的溫熱液體。

那是他死後唯一的感受,他以為自己一縷孤魂會對一切事物無知無覺,卻唯獨感到了那股溫熱的血液,連帶著那刺目的鮮紅色澤一起烙在他心上。

“他不就是想滅我蘇家麼!”裏麵的話語還在繼續,聽上去那樣凜冽,“虧得他一國之君連這樣的伎倆也使得出來,莫說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便是知道也不會告訴他的。我傻過、我讓他騙過一次,但絕不會有第二次……”

蘇妤的聲音微微有了顫意。那是他對她最好的一陣子,卻是她最不堪回首的記憶。那時她那麼傻,滿心覺得她的夫君對她好極了,卻不知他對她隻有利用,從娶她的那一天起就全是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