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翻過一頁,那紙張就如同刀子一樣在他心上劃過一道口子。在先前的很多天裏,他都覺得自己何其有幸,能再活一次來彌補她;如今他突然發現,即便有機會彌補她,再麵對這些過往的時候,他也並不比死後看到這些時心裏舒服。
隻會愈發自責,自己從前錯得太離譜、太可怕。
他的手停了下來。又是那張畫……三月三上巳節,他為她行祓禊禮的那一張……
“陛下……”帶著幾分驚意的聲音傳進來,弄得他同樣有了驚意。手裏一邊慌亂地理好那一疊畫,一邊回頭看過去,尷尬地笑了一聲:“婕妤……”
蘇妤目光沉下,落在他手裏那疊畫上的時候,明顯更加慌了。她從來沒想過讓他看到那些東西——甚至連她自己也不想多看,所以就那麼收在一個單獨的抽屜裏,碰都不願多碰。
一時就這麼僵持住了,兩人隔了十餘步的距離,誰也沒再開口。
皇帝躊躇了片刻,看了看手裏的話又看了看冷在殿門口的她,竟分明有些做賊心虛的感覺。踱步走過去,思忖片刻沒話找話:“……你畫的?”
蘇妤垂眸未答,看著他手裏那厚厚的一疊紙便心跳加了速。思緒越來越亂,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就這麼鐵青著臉默不作聲地伸了手去拽那一遝紙,簡直就是生搶。
“……”皇帝被她的這般反應搞得有些懵,滯了一瞬鬆開手,任由她把畫拿了回去。
畫回到自己手裏,蘇妤才鬆了口氣,繼而驚覺自己片刻前做了什麼,渾身一個激靈。
“陛下恕罪……”
麵前將畫搶回去後明顯顏色稍霽的她忽然道了這麼一句,皇帝也有點回不過神來。略怔了一瞬說:“朕不是有意翻你東西……”
隨在蘇妤身後的折枝亦是發了懵,深覺二人說得似乎不是一件事又不便插嘴。蘇妤低著頭進了殿,小心地將那些畫理整齊了收回抽屜中,才轉回身垂首道:“陛下別在意……”
“嗯……沒事。”皇帝應了,審視著她的站姿。她站在那案前,一隻手仍背在後麵,似乎是下意識地要護著桌案。
是怕他搶不成?
皇帝走上前去,在離她一步遠的地方駐了足,明明是已有意和她保持了一段距離,她卻仍舊向後靠了一靠。
他端詳著她止步未動地說了一句:“你不用總這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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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妤未言,皇帝挑了挑眉,俯身伸手探向那抽屜。
“陛下……”蘇妤立即回身去攔,與他的手一觸,驀地滯住。
她的手猶自按在他的手背上,微微的有些顫意,好像想要挪開又怕他動那些畫一般。手指一緊一鬆,最終還是放了下來。低了低頭,口氣淡漠不已卻又擠出了一絲冷笑說:“陛下,那是臣妾做過的最傻的事情,陛下就別看了。”
他的眉心狠有一跳。蘇妤抬眸,見一旁的折枝神色慌亂不已,方覺語中有失。她已不想再同他僵持,隻是那畫中的每一個場景於她而言都太痛,猛地被提起,她忍不住言辭間的冷意。怔了一怔,蘇妤低垂著眼簾按捺住心驚說:“臣妾是說……畫得也不好,從前無聊解悶的東西……陛下就……別看了……”
她在補救。賀蘭子珩清晰地覺出了其間的情緒變化,之前那句話才是真的,是他負她太多,讓她覺得從前的自己傻透了。可話一出口她卻又後了悔,急急地解釋著生怕惹惱了他。
他一陣心酸,隻覺若她日後肯在他麵前說真話,不管是多難聽的話他也不怪她。
誰讓他欠了她那麼多。
作者有話要說: o(*////▽////*)q謝謝U醬的地雷麼麼噠!!!【就這樣從四千多名挺進了三千……】
☆、不一
皇帝默了一默,終將搭在抽屜上的手卻沒有拿回來。蘇妤滿臉不安地抬眼睨著他,張了張口沒敢再說話,便用力咬了下唇,垂首等著他開口的樣子。
“不動就是了。”他低笑了一聲將手抽了回去。環顧了一圈再度不知還能說什麼,啞了一啞說,“過幾日就要搬到綺黎宮去……”
“是。”蘇妤頜首應道。
“如是需要什麼,及時告訴朕。”他說罷心中徒增了一分忐忑,等著她的回答。蘇妤抿唇靜了一靜,淺淺一福:“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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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與蘇妤的相處,都讓賀蘭子珩懊惱極了。他發現過了這麼多日子,他還是全然不知如何麵對她才合適。起先覺得能在此時重活一次很是幸運,如今卻愈發覺得——這也不失為上蒼的一種戲弄。如果再讓他早重生兩年……不,哪怕隻有一年半,都會少發生很多事,他心中都會好過一些。
不過也怪不得別人,更怪不得上蒼。所謂“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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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妤遷宮的時候宮裏也算是小小的熱鬧了一天。因為霽顏宮在西邊最偏的地方,綺黎宮則在東邊,離成舒殿並不遠,也算是在皇宮中間的位置。
蘇妤心裏明白,這一天,必定多少人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