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2 / 3)

沒過幾年,斕兒嫁給了新上任的右丞年鈺,瑾兒娶了薑尚書的幺女薑羽為太子妃。

二十幾年後。

意行風身體日益衰退,看來是時日將至。

我最近迷上了畫畫,一幅一幅的人物山水收藏在長賦宮中,有方璃,有林容緬,有哥哥,有我自己,還有意汀洲,也有嫂子,我給牡丹點染上最明麗的色澤,給茶花一張一張勾勒出最美的形態,每一幅都畫得幸福和平,似乎從來就沒有什麼風浪出現在我們周圍。

所謂難得糊塗,就讓我來糊弄自己一把吧。

雲瀾沒什麼其他的話說,唯有默默幫我收拾整理,一幅一幅的畫偷偷裱好,深藏在書房的暗格裏。

意行風一日複一日地躺在床上,太醫隻能糊弄糊弄地開些續命的藥,然後一句話不說地提著箱子走了。

有時我喂藥給意行風,他靠在枕上也不動,一雙眼隻是靜靜地看著我。

我偶爾也起了好奇心,便問:“怎麼了,一直這麼看著?”

他隻是有些吃力地笑了笑,什麼話也不說。

而出事的那個晚上,風很涼,深藍色的天空灑滿了星星,偶然有夜鶯啼叫,偌大的寢殿裏站滿了王侯將相,我坐在榻沿上,一動不動地看著麵前躺著的那個呼吸微弱的男人。

他的表情很平靜,似乎即將死亡的痛苦並沒有將他攥住。

他並不像通常人們所描寫的那樣時不時用力咳嗽一兩聲,咳出一兩口渾濁的氣息,他麵色安詳,很像這些日子每晚就寢時的表情。

據我所知,他是得了一種致命的病,會讓人很疼很疼的病,然而這個倔強的男人至始至終都沒有哼出一聲來,甚至連一絲痛苦的表情都沒有,仿佛那疾病折磨的是別人。

是作為帝王的自尊在作祟,還是對死亡與疾病的看開了然?我猜不出來。

臨死時他會不會回憶起種種往事?會不會覺得後悔遺憾?我知道他神智是清醒的,你會不會想這些啊?我問你。

我在你身邊這麼多年,不知道你有沒有享受到掠奪的筷感?我說不清對你的感覺,到底是恨還是平靜,我想了這麼多年,怎麼也沒有想明白。你差不多毀了我一輩子,卻給我的家族帶來了無數的希望,自從意汀洲死後所有的時光似乎都不算是時光,所有的時間都在冥想中飛快結束,我陷入了一種想象,你則陷入了有我在身旁的快樂。

我想過很多種對未來夫君的稱謂,而到最後能用的竟然隻有一個‘臣妾’,簡直就是現實對我的嘲諷。

意行風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我試了試鼻息,準備多時的淚水馬上就滾落了下來。

頓時寢殿內哭做一片,我慢慢從榻上下來跪在地上,雙膝觸到冷硬的地麵時感到一陣疼痛,身後的人伏在地上嗚嗚哭著,倒也不知是真苦假哭。

管他呢,這麼多年,我早已明白死去不過是一件必然發生的事情,哭與不哭,皆是無用。

不過現在還是哭一哭比較好。

這個帝王,至始至終都沒向我說出一句對不起,他明白他的所作所為吧?但他一定想象不到這對我的傷害有多大,他不肯承認甚至從沒發覺過他是毀了我一輩子。

可是我得向你道一聲歉,這麼多年在你身邊,沒有一天是真心的。

我擅長倔強,擅長任性,擅長銘記,擅長同情,擅長信任,可是不怎麼擅長糊弄,人們說的日子混一混就過去了,雖然我的確是這麼做的,可是我知道得明明白白,再怎麼糊弄也糊弄不過去的。

慧妃知道這消息的時候,一頭碰在柱子上,死了,她額頭上的傷口流出來的血蜿蜒著染紅了衣服,而她的表情卻在最後一刻永遠凝固在安詳滿足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