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男兒誌在四方,你做到了,應該感到滿足。”

“或許人就是這樣矛盾的動物,當窮的時候,空閑的時候,總覺得自己過得窩囊,總希望能做些什麼,可當真的忙起來的時候,卻發現讓心放鬆片刻都是奢求,巴不得什麼都不去做,什麼都不去想,就想回到無憂無慮的年代。人為什麼活得複雜呢?”

陳俊峰的話代表了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為生活奔波的人的心身,可惜我畢竟沒有那樣的經曆,無法理解,所以我說:“然而富足終究比窮困好,是不是?”

陳俊峰說:“我現在都還不清楚自己選擇是否對錯。人生在世,都隻是活短短的幾十年,財富和榮耀,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到底是該選擇今朝有酒今朝醉,快活的活一輩子,還是身心疲憊的活下去,直到死的那一天,都還在憂心忡忡?到底是快樂的過貧賤生活還是富足的過疲倦日子呢?”

我又沉默。若是別人對我說出一番這樣的話來,我必定覺得他是在我麵前故作姿態,存心顯擺,可這話出自陳俊峰之口,那就另當別論,自然是肺腑之言。

他接著道“如果我繼續過當初那樣的生活,同你一樣,會不會多活幾歲,卻怡然自得,到最後安享晚年?”

我苦笑:“你錯了,其實,我過得也很痛苦。”

然後我把這兩年來發生的大事錯略的說了,他聽了,有些愕然,卻也為我感歎了幾番。

他說:“照如此,你還不如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要不你跟我一起出去,我們兄弟二人在外麵打拚,也好有個照應?”

我苦笑一番,不知如何作答,內心糾結起來。

陳俊峰見我不語,也知我個性,不再言語,隻顧自己喝酒。窗外雪花依然,如刀割的寒風肆掠的吹打這破爛的窗戶,啪啪作響,屋子裏一片安靜,安靜得讓人讓人懷念往日的美好。

就在一瓶酒快喝完的時候,一個人影踏著瑞雪走了進來。

是趙思琴。

趙思琴的到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她微笑著,嘴角大口的吐著白氣。

我們三人相視而笑,卻又萬語千言,在這一刻已然多餘。

她取下手套,從包裏拿出些糖果來,她也帶了酒,她說:“俊峰回來了,今日不醉不歸。”

我和陳俊峰異口同聲道:“好,不醉不歸。”

那日的三瓶酒足足喝了半個下午,在那個被人遺忘的田美二小,沒有人會想到幾個年輕人會坐在破爛的屋子裏烤著火放肆的喝酒。

我們不再談不高興的事,大家都樂此不彼的回憶起以前在田美二小的種種趣事,談到了陳俊峰的睡懶覺,談到了趙思琴拚命的自考,談到了我和船夫,也談到了張頭的老實,武大炒菜的手藝,吳剛打麻將時候誇張的吆喝聲……

雪還在下,幾個奔三的年輕人,已經醉了,這樣的醉酒是我離開田美二小後最痛快的一次,幾個曾經相濡以沫的兄弟姐們,無所顧忌的交流,暢談自己的心扉,人家最快活的事,也不過如此。如果上天能給我再來一次機會的話,我希望這場大雪不要停止,這次“宴會”永不謝幕。

然而,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大家舉起最後一杯酒的時候,竟不知道說什麼好,大家就這麼端著酒杯,遲遲不能喝下,趙思琴已經滿臉淚水,我和陳俊峰都使勁的憋著,才不讓淚水滑落。

陳俊峰說:“各位,田美二小是你我相識相知的地方,是我們揮灑青春熱淚的地方,我內心有個想法,等有朝一日,我一定自助田美二小,重建一個學校。為了這裏的孩子上學,為了記住我們的青春。”

趙思琴道:“我也有這樣的想法,到時候,別忘了我一份。出錢的事我不及你,但其他的事,我盡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