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都是我們的錯。我們太自私了!要不是……恩哥也不會中年喪子!”
“噓,二哥,你別胡說了。再說下去,你想把人牽扯進來嗎?”
顧祈祿這才閉口不提,眼眶紅腫著,憔悴絕望至極。聽到發配到千裏之外,也沒什麼反應。
高靜媛早從之前的察言觀色中,就發現高老太隻有一個親生子。但將心比心,住在親生子家固然名正言順,但肯定會讓養子失去親近之心。而住在養子家,養子有了侍奉的機會,關係更加親密,也不怕親生子心生不滿——換做是她,也會這麼做的。所以,她早就知道自己一家才是真正的顧氏血脈。
為什麼不提?
她能說是傅胤之的提醒嗎?顧氏早晚要倒,能脫離顧氏她巴不得。就是沒想到,脫離不脫離,都一樣慘烈。
她該怎麼救原高家的叔伯兄弟呢?
第九十五章 驚
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一年之後,北疆的烏侖城外,顧祈全帶著狗皮帽子,穿著厚厚的毛氈大襖,正領著馬隊往城裏趕。天快黑了,北疆的夜晚可不似京城燈紅酒綠、胭水流觴,天黑後,那呼號的北風可不管穿得多厚,滲入肌膚,把人的手腳吹得冰涼,極近凍死!想當初顧家人剛剛到來時,過於柔弱的,有多少是受不了這裏的氣候掛了?
熬過了苦牢,熬過了漫長的發配路程,居然死在相對安逸的城內。顧祈全有多少譏諷不屑。他甚至暗想,估計那些短命的族人,大概以為侄女太心善,還會不停的施舍幫助他們?也不想想,靜媛侄女隻是一個弱女子,所有陪嫁都消耗在發配路上了,哪還有多餘的錢財幫助他們買衣買食?凍死餓死,都是活該!
到了城內,他找了一家熟識的腳店住下,估量這一趟,能賺多少。從前這點小錢,他不放在心上的。可現在呢,不僅僅是為了生活,更是為了遠方的小女兒靜姵!元元說過,再多賺了點錢,她要回京城去,把靜姵、靜媙、靜嫻幾個姐妹都接出來。到時候,就一家團團圓圓了!
雖然是被貶如皇家別院做宮女奴才,但恐宮女怨氣太深,每年到了二十五歲的宮女都是遣送回家——除非有特別門路的,不願意離開宮廷。二十五歲,過了女孩最好的年華,但能跟妻女團聚,已經是這一生最奢侈的夢想了。
閉著眼模模糊糊的時候,忽然聽外麵有人叫嚷,“傅小將軍,什麼風把您吹來了……小的店小,收拾不出幹淨的屋子給您住。”
“別廢話,這裏是不是有一個馬隊經過?”
“是呀。是有一個阿全的領著馬隊……該不是做了什麼犯忌諱的事情吧?傅小將軍,小的這雙賊眼精著呢,一眼掃過去,什麼東西都看的清清楚楚。絕不會收留有問題的馬隊住下。”
“還廢話,帶我去見全叔。”
顧祈全立馬坐了起來,匆忙收拾東西,一開門,就見到一個昂揚如鬆的男子把門框擋得嚴嚴實實,驚得他一愣,
“傅……傅小郎。怎麼是你?我,我家元元已經和你退婚了啊,你過來找我幹嘛?”
傅胤之先是抱著胳膊。額頭的青筋一閃而沒,隨後才忍著十分的怒氣,放緩的口氣,“全叔,他鄉遇故知。可是人生三大喜事之一,怎麼,不請我進去坐坐?”
顧祈全張了張嘴,
“他鄉遇故知?遇到的是仇人怎麼辦呢?”
傅胤之隻當沒聽到,帶著一壇子烈酒進門做客。一開酒壇子,顧祈全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那噴香噴香的酒氣中。塞外的苦寒生活。足夠讓一個男人變成酒蟲了。
“傅……額,大侄子?侄女婿!”說對了稱呼,才得到一碗烈酒。顧祈全哀歎自己的軟骨頭,同時無奈的拍拍傅胤之的肩膀,“元元當時也是沒法子,你們家對她做過什麼,要是顧念一丁點情誼。把她留在府中了,也沒那麼多事情。她也不會千裏迢迢跟著我們走一趟發配之路。可是。傅家就那麼把她趕走了,也不怕她孤零零一個女孩子,遇到什麼危險!”
打了一個酒嗝,顧祈全借著道,“侄女婿,你很好,人很好。可惜全叔我隻是隔房的叔叔,也做不了什麼主。我們家,大概沒有人會讚成元元嫁你……”
看著酒量不高的顧祈全醉倒了,傅胤之隱忍的怒氣終於爆發,惱怒著說,
“憑什麼!”
“她可是我的妻!”
……
距離烏侖城隻有五十裏的永固城,是北疆最大的城池之一。顧氏被發配後就留在這裏。大部分族人都承受不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或是病、或是意外,接連去了,活著的隻有不到百多人,靠著給人寫寫算算為生。
這一日,高靜媛依舊先給大伯父顧祈瑞上了一炷香,隨後才到了後麵的菜園子裏,看大哥挑了糞水廢帝。新娶的大嫂已經懷孕四個月了,也不嫌棄,就那麼笑嗬嗬的看著一身短打的丈夫。
“旁人都說懷孕的人嬌氣,聞不得這個,吃不得那個。怎麼大嫂這麼皮實,百無禁忌的?”
顧守禮笑,“百無禁忌才好呢。”
他的前一任妻子,是端莊的千金小姐。顧氏一倒,她的娘家就使勁接她回去了,可憐他還不到一周歲的孩子,無人看慣,死得淒慘。他從來不怪妻子,隻是覺得蒼天弄人。他的孩子,和嫻兒的孩子,都是沒活過一周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