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一個是自然的,即不得不為之,另一個是非自然的,但也是不得不為之。不過前者是為了集體利益,後者則是為了個人發財。於是,她就主動找總經理,想幫上一些忙。她很了解國情。總經理退休和其他人退休不一樣,新來的還要向他請教,而且聽說新來的總經理是上級行政部門的一個副局長,和馬總經理關係很好。她是有自知之明的,別看她老是一副懷才不遇的樣子,還常常發牢騷,但同時,她也知道如果不是馬總,她就像一般老百姓一樣,不過是馬牛一樣的生物,她的工資和獎金至少會減三分之一或者四分之一。

“老馬,忙著呢。”馬屁精和領導之間的關係很微妙,常常是不稱對方官銜的,就是說,他們已經熟到了能讓領導放下架子的程度了。

這是個大辦公室,以馬清水的個頭兒在這裏就像一隻老鼠一樣。他的長相也有些像老鼠。很多人像動物,不光是長得像,而且動作甚至神情都像。他抬頭看看這個肥胖的女人,“嗯”了一聲,很是厭煩的樣子。不過,陳婉芬一貫以沒有眼力見兒著稱。她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一屁股就坐在真皮沙發上,沙發痛苦地叫了一聲,就塌陷下去。

“什麼事兒?”馬清水很不耐煩了。

“沒事兒,就是想幫你清清賬。”

“什麼?你說什麼?我有什麼賬可清的?你是聽誰說的我有些賬要清理?”馬清水的反應嚇到了陳婉芬。他那張肥胖的耗子臉漲得通紅,閃著光的小眼睛裏冒著怒火。

“沒有,沒有人說你賬上有問題。沒有。我不過是看老何那麼忙,就想幫幫忙。”

“何梁忙嗎?忙什麼呢?我可告訴你,他忙是他的事,和我無關。他是不是說什麼了?說幫我清理賬目?”

“也沒明說。就是自個兒嘟嘟囔囔的,讓我聽著了。”

“嘟囔什麼?他嘟囔什麼?”馬清水的眼睛裏閃著寒光,聲音小了下去。“壞了!這家夥是真生氣了。”陳婉芬知道馬清水要整人的時候,往往就是這樣,很冷靜,不,冷靜得有些異常。他就是這樣免去了他不滿的中層幹部的官職,還開除了幾個職工。

“他……”

“說吧。有些事不說不好,好像是你在包庇他一樣。可我知道你是個正派人,是不是?我這就要退休了,很多人以為我沒權了,就不待見我了。我知道,可他們知道什麼?你是明白人,對吧?”

“對,對。我可不像那些勢利眼,人一走,茶就涼。我聽他說,‘這賬的問題還真不少,怎麼辦呢?’就這麼一句。”

“嗯。你真聽見了?”

“真的。我從來沒騙過你吧?”

“嗯。這事兒可能是有些誤會,你就不要外傳了,也不要幫他的忙。”

“行。”

“好了。我這個人是喜歡老部下的,我提拔的人,我能不愛護嗎?特別是有的人不管我在不在台上都能如實地向我反映情況。這種人肯定會得好報的。你說是不是?”

“那是。”以陳婉芬的智商水平一時沒有聽明白,隻是隨口應著。但她會將總經理的這些話記得牢牢的,回家後去問丈夫,那可是個智多星,什麼壞點子都有,雖然掙錢比自己還少。

何梁還是那樣夜以繼日地工作,馬清水經常坐在他的辦公室,兩個人關起門來,一鼓搗就是晚上十點以後,對此就有了傳言,說是何梁正在報答馬清水,因為他的處長是馬清水提的,但他拿什麼報答呢?你看到的隻是神秘的一笑。自從上級機關把揭發馬清水的告狀信都交給了馬清水之後,告狀信就銷聲匿跡了。如果由這個公司出辭典的話,那麼就不會有“告狀”和“揭發”等等詞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