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1 / 2)

臉皮也算是厚了。但他竟沒反駁,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許久,他開口,“公主,其實我……”他說了一半,竟又沒說下去。

“什麼?”我問他。

這一回,他仿似是鼓足了勇氣,終於道,“公主,我想問你,若是……若是你恢複了所有記憶……你對我……你對我……”他並不似個結結巴巴,話都說不好的人。曾經的鍾次輔,我的駙馬,而今的鍾玉,從沒展現過這樣忐忑的時刻——即連當初他被私審貪瀆一事,被樂山逼問,也都是沒有過的。

我的心裏突然升騰起一股暖暖的希望,竟仿佛這一路行來,也許並不是一無所獲,我也興許並非獨自一人癡心妄想,自作多情。

而後,他終於說出了那句軟軟的,卻直直觸到我心裏的話,“……你對我……你對我的心意……會不會改變?”

於是我的周圍一瞬敞亮起來。有什麼事,竟比這一向拒人千裏的前次輔鍾大人突然卸下心防,驕傲,獨獨在意我的心意更珍貴的?我的胸膛瞬時被歡欣鼓舞填滿。

“哈!”我瞧不見他表情,但可以想象他現下是如何一種神態,“難說……”我拖長了語調,“我憑什麼不能改變心意?”

“公主,”他歎口氣,“當初我逗留在梅花村,心中懷著宵想,哪一日,公主會來對我說,你什麼都想起來了,卻不介意,對我是誰,我做了什麼,都不介意……我想我大約是抱了這種宵想,才一直厚顏無恥地賴在梅花村裏,即便明知公主來見我,是逾越,是危險,也並沒真的將你趕走……”

還有什麼話是比這些更動聽,更讓我快活的?!我簡直要在心中大笑三聲。原來……原來他也並非真的對我冷淡如水,不假辭色。

“是麼?”我壓抑心頭喜悅,“我覺得你是討厭我。見了我來,沒有半分歡喜。”

“為什麼會討厭呢?”他呐呐道,“我……我隻有歡喜。”

我想我的臉,他的臉,必然都已經紅了。

“哈,你這麼一說,我卻要生氣了。”我硬聲道,“我自小那麼欺負你,對你不好,你也陷害我,譏諷我;即便我失憶了,還害你受傷,你也對我見死不救過;出了這麼些事,你竟還說歡喜,可真是口蜜腹劍。”

“我寧願你說你討厭我,倒還真誠一些。”

“我……”他平日裏話那麼多的人,此刻竟如詞窮一般沉默了。

我依舊倚著他,奇異的沉默環繞著我們兩人。

“不過討厭也罷,歡喜也罷,也都沒什麼用處了,鍾玉。”我柔聲道,“我知我這句話說出來,必然要被你譏諷,可我真心覺得,若有你陪著我,我竟什麼都不怕的。”死自然也不怕了。

“……”許久許久,我聽見頭頂傳來悶悶的一句,“我也是。”

——於是再無遺憾了。

隻是當我已鎮定地預備和鍾玉一道擁抱死亡的時候,事情卻突然被一個人攪得亂七八糟。這個人仿佛總有種能力,能把事情攪得亂七八糟。

“前夫真的是個冤大頭啊!”灰頭土臉一身泥土的宋長徊猛然出現在門口,瞪著我們兩人緊握的雙手。

下一刻,穴道終於被拍開,隻是緊握的手也被拆散了。

“你們兩個情意綿綿,卻好意思讓我九死一生。”他抬手拎了一個人進來,我定睛一瞧,竟是瘋子玉天驕!

這簡直是平白無故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我心頭依舊抑製不住地狂跳,看了眼鍾玉,突然覺得極為不好意思。隻能對宋長徊道,“你怎麼又認出我了?你先前不是已經走了麼?”

“你那破洞百出的故事,若非恰巧遇見我,誰會知道一個公主竟編得出這樣的故事!”他嚷嚷著,向我伸出手來,“玉佩給我。”

“作甚?”

“咳咳,”他咳兩聲,不自然道,“既然不是你的東西,自然要物歸原主!”

原來他竟知道這玉佩是喬山的麼?我暗自慶幸。

此時鍾玉卻已對那玉天驕問道,“你家公子的目的是什麼?是小皇子麼?”

那人支支吾吾半晌,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好!”宋長徊叫道,但那人即刻已咬碎自己牙間藏的毒藥,頃刻斃命。

“這應該不是玉天驕。”鍾玉道,“我們而今之計,唯有快些入宮,讓人加強守備。阻止易飛瀾。”

他頓了頓,又道,“還有那位‘正安公主’。”

☆、跑回了四十四許

他說得輕巧,實際上卻沒有比這更困難的了。我皇弟現下必定還在生我的氣,我帶著一個他認為的逃犯,一個被革職的軍官(現下又再次冒認軍職),到他麵前對他說,他的小舅子兼妹夫,要害他皇子——也就是這人自個兒的親外甥,還一時間拿不出憑據來,要他怎麼相信?況且不論親疏,我之前已這麼說過一次了——而今想來,那時候易飛瀾必定是故意詐我那樣說的!那次已然是“誤會”,舊事重提,怎會有人相信?

其實我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麼易飛瀾竟會想要謀害我皇侄兒——他已貴為當朝駙馬,將來便是世襲的護國公,還有什麼不滿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