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1 / 2)

了。

我們的新婚之夜(其實是第二回新婚之夜)沒什麼好談的,大抵上與第一回沒什麼區別,我在那裏拆各家送的禮(其實這都有專人記錄,但我喜歡親曆親為),鍾玉趴在桌上一一寫下來。他趴著趴著就睡著了,這讓我很掃興。我叫醒了他三回,最後終於還是心軟了,開恩讓他睡下。

收到的禮很多,這讓我覺得成親是一件好事。

最奇怪的是我收到一對玉佩。旁裏龍飛鳳舞寫了幾個字——公主安好,特此完璧歸趙,恭祝賢伉儷百年好合,永結同心。又及,玉佩損一角非我因妒所為,乃公主自己不善保存之故。

我打開一瞧,不由哭笑不得。這兩塊玉佩,分明不是一對的。那塊鯉魚荷花紋的,是當初宋長徊托我交還喬山,我一直帶在身上,後來被瘋子玉天驕拿走的。她竟說玉佩損了非她因妒所為,著實讓我哭笑不得——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究竟是男是女,她究竟妒的是誰啊?!

至於另一塊……卻是我當初硬塞給鍾玉的那一塊。原來……鍾玉他竟也一直隨身帶著麼?

我想到這裏,一時間百感交集。不由得俯□ ,輕輕在鍾玉唇上印上一吻。這一路走來,我自問受了很多苦,但我料想,他必定也不比我好受多少。隻是這一切終究是值得的。便沒什麼好計較了。

他閉著眼,嘴角緩緩扯起一個笑容。

---完---

☆、番外--鍾玉

這當真是極為難得的一天,當鍾玉已穿戴完畢的時候,正安公主猶自在床上睡得歡暢。

已入了秋,他生怕她著涼,俯身替她掖了掖被角,不意撞見公主睜開鳳眸,一下四目對了個正著,他麵上微微泛熱,一時有些進退維穀。

“鍾玉……”她的聲音依舊有些嘶啞,下一刻,他被她一拽一帶,又滾落到床榻上——他想,大約衣裳又白穿了。

正安公主是他的妻子,皇上的親姐,獨一無二的長公主。在世人眼裏,大約以為他是走了什麼運了,竟能從一個毫無背景的窮小子一躍成為皇親國戚,還娶了公主。更有人揣測,他竟是用了什麼方法,諂媚得皇上和公主如此高興,不僅不追究他曾犯下的罪行,還竟照舊聽憑他出入宮廷,如魚得水。於是平日裏便常常有那朝中新貴向他旁敲側擊,他被問得多了卻也不惱,隻是笑笑——可算作默認了。

他而今是京學裏的一位普通教書先生。原先倒是曾官至次輔,也算大大地有名——如果把他貪瀆那件事也拿出來說上一說的話。

其實他對仕途自來是不執著的。他阿爹——當然是他阿爹還沒死的時候——是一位縣丞,他總是不明白,阿爹為什麼每日裏有忙不完的事要做。他不就是個小小的八品縣丞麼?不過那時候他雖不明白,卻還是很敬佩他阿爹。

他阿爹時常對他說,“男子漢自當竭心盡力,造福一方百姓。你大伯父那樣的人,運籌帷幄心懷天下,身居廟堂可為天下百姓請命;阿爹雖然資質不佳,但在此間奔波勞碌,也自得其所。”他的阿爹,曆來喜歡把大伯父提出來做榜樣,稱讚仰慕一番。

可大伯父是什麼人呢?他後來才知道,是當朝國舅內閣首輔。隻是他自來隻聽阿爹掛在嘴邊,卻竟從未親眼見過這位伯父,不免有些遺憾。

然而他阿爹卻也隻敢趁他阿娘不在的時候提起大伯父,隻因阿娘若是聽見了,免不了就要生氣,“……大伯若是有心,怎麼你這麼多年來還當這芝麻綠豆的官?!他若是看得起你這阿弟,怎麼倒從來沒派人來看過我們?!……”

他那時候還小,自然不明白阿娘為什麼要生氣。他阿爹生來隻會當縣丞,難道還能當別的官麼?況且大伯父政務繁忙,哪有時間來看他們呢?他這麼想著,有時候便這麼直愣愣地說了出來,於是換來阿娘的兩記頭槌,“跟你爹一個德行!榆木腦袋!”

“夫人……”那時候若是阿爹心領神會地喚兩聲阿娘,大約阿娘便要忍不住歎口氣,不再生氣了。

八歲以前,他一直覺得自己已擁有這世上最好的了。

隻是八歲那一年,他阿娘突然高興地把他帶入了京。原來是他從未謀麵的姑姑想見見他們了。阿爹照舊雜務纏身脫不開身的,但阿娘不過啐了他兩句,卻還是隨他去了——畢竟,姑嫂間說說話,他去不去,當真沒所謂的。

那是他生平頭一次入京。他從未見過那麼漂亮的高屋華宇,沒穿過那麼好的料子做的衣裳,更且,也沒有吃過那麼精致的點心。他對一切充滿了驚奇。

阿娘告訴他,見到皇後娘娘——也就是他姑姑——萬不能失禮,切忌少說話,少動作,謹言慎行,不可造次。他聽她阿娘說這番話的時候,自個兒也在微微顫唞,心中不免更是緊張了。

這緊張,直接讓他在宮裏迷了路。他不知道為什麼偏偏走著走著,竟走丟了。

而後他瞧見了她——當時的正安公主,珠環翠繞,錦衣華服,一臉的高高在上。

他突然省過來自己穿了一身滑稽的綠色布衫——那已是她阿娘尋到的最好的料子了。才一瞬,他便如醍醐灌頂,突然領悟了什麼叫自卑和害怕。這對一個八歲的孩童,豈非有些殘忍?他瑟瑟地想要尋一個地方躲起來,不自禁地,便要往一旁的樹後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