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上) 接受他或放棄他(2 / 2)

祁善想說:“我根本不知道你們在一起。”然而有什麼用?她現在連自己算什麼都不知道。朱燕婷的定義倒有幾分準確——備胎!

“再見。”祁善不會口出惡言,但也不想任人指摘。她並不怪朱燕婷,因為她現在也討厭她自己。

回了家,爸媽都散步去了,周瓚還沒有回來。祁善獨坐在因沒有開燈而顯出昏暗的客廳,朱燕婷的話一直縈繞在耳邊。她從未想過自己是這麼可惡的一個人。當時她應該反駁的,她早就安於做周瓚的朋友,他們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關係不是她造成的,早在朱燕婷出現以前的十八年裏他們都如此親密。如果祁善知道周瓚有了另一半,她會識趣地退到合適的距離。可是在外人麵前她的嘴總是太過笨拙,當時為什麼一句都說不出來?難道是心裏有個微弱到極致的聲音在幹擾著她:這段時間周瓚對她的曖昧又是為了什麼?

冬夜的天黑得很快。祁善久坐不動的身體有些僵硬,她開了燈,把廚房的垃圾拿出去扔,眼睛無法克製地看向那個方向。朱燕婷果然還在那裏,她倔強的身影似乎和灌木叢的陰影融為一體。

祁善遲疑地問:“你不冷嗎?要不要……到我家坐一會?”

對方竟沒有拒絕,她沉默了一會,朝祁善走來。

坐在祁善家的沙發上,朱燕婷下意識地環視周圍的環境。她努力想表現出冰冷和尖銳,但凍紅的鼻尖和眼裏的一絲難過讓她看起來沒那麼強悍。祁善給她倒了杯熱水,這樣的舉動在朱燕婷看來也和“貓哭耗子”沒有區別吧。或許她們倆都是“耗子”。

“謝謝。”朱燕婷漠然說完,雙手急不可耐地捧上了杯沿。她的手通紅,凍得都快沒了知覺。剛喝了一口熱水,朱燕婷的視線被定格在屋內某一處。祁善循跡看去,她們都望向了茶幾上的那個粗陶杯子。不消任何言語,祁善心中忽然感到某些東西在崩塌。

不出所料,她聽到了來自朱燕婷的質問。

“這杯子怎麼會在你家?”

朱燕婷口氣尖銳,仿佛祁善是一個小偷。祁善心中百味雜陳,她也可以反擊。隻要她說,這杯子是周瓚送給她的,朱燕婷隻怕更加傷神。然而她們何苦彼此為難?隔了許久祁善才開口道:“這是周瓚的,他讓我替他清洗一下。”

“他有沒有說過這是我送給他的東西?”朱燕婷探身把杯子拿在手裏,她見祁善木然搖頭,又接著自言自語道,“杯子是我親手做的,就等著他回國當作我們之間的第一件禮物。誰知他收下之後就沒了下文,人也找不著了。”

“我要回去了,本來今天晚上還有個演出的。”朱燕婷很快放下杯子,站了起來。

祁善也陪著她起身,問:“你不等周瓚了?”

朱燕婷忽然笑了笑,“祁善,你何必自欺欺人。我還有等的必要?杯子是他給你的吧?”

祁善連辯解都省了,將杯子遞還到朱燕婷麵前,“你把它拿回去吧。”

“你不喜歡就替我扔掉。反正它在周瓚眼裏什麼都不是,像我一樣。”朱燕婷沒有接,想想又低聲道,“最可笑的是我竟然為了這對杯子在陶藝坊待了三個下午,淘汰了九套廢品。我自己留了一個,也該扔了。”

“好。”祁善依言又把它放回原處,一板一眼並無疏漏。

朱燕婷看向祁善的目光變得複雜,她垂首笑笑,說:“祁善,我不是你的對手,你也不是我的敵人。以前我討厭你。周瓚說他最恨喝牛奶,又不肯退訂。他不愛吃甜品,卻知道哪家的紅豆沙做得最好,都因為你喜歡。我現在反而同情你。你們占盡天時地利,不在一起才需要一百種理由,想要成為一對卻隻要周瓚願意就夠了。那隻能證明他不願意!哪怕全世界祝福你都沒用。”

朱燕婷走後,祁善長久地望著那個杯子。她早該懷疑杯子的來路有問題,這分明是女孩子才有的心思,又怎會是周瓚有意為她而備的呢?她被先前的幻覺衝昏了頭。杯子對於周瓚而言算不了什麼,如果不是祁善眼尖,恐怕他也會隨手扔到一邊。朱燕婷對於周瓚來說也是一場遊戲。在不知道的角落裏,在未知的將來,還會有多少個傻女孩,手裏捧著個杯子或別的小玩意兒,折損在他天生看來含情專注的笑意中,以為自己成了他的唯一?

從有記憶以來,祁善對周瓚的感覺就像在一個幽深封閉的山洞中艱難地涉水前行。地下的涓涓細流是周瓚的心思,時有時無卻從未斷絕。祁善憑著本能尋找源頭,總以為下一個彎道就能看到天光,卻一次又一次跌撞迷失。每當她退卻,耳邊又傳來更為清晰的轟鳴。她以為是自己太笨,現在才幡然醒悟,也許她所追尋的隻是無數細流中的一支,在別處遍布他這樣不經心逸出的心動,有些將人引向迷途,有些中途便幹涸斷流。她的溯流而上注定沒有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