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神魔(2 / 3)

現在兩人即將進入青州著名的大城市覃豐城,路上時常路過各式各樣的武人,這讓做賊心虛的小木匠頗有些緊張,唯恐其中藏著登雲會捉拿他的人。易離離倒是很想得開:“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登雲會,所以怕也沒用。再說我的喬裝技能還算不錯,沒那麼容易被認出來。”

“那我們這樣逃跑還有必要麼?”安棄喃喃地說,“反正到哪兒都是他們的人。”

“我們並沒有在逃啊。”易離離奇怪地看他一眼。

“那我們是在幹嗎?”

“再往南走一段,就可以折向西行,去西疆沙漠。”

安棄停下了腳步,帶著一絲僥幸問:“去哪兒?我可能耳朵不大好使,沒聽清楚……”此時他正向一個路邊賣炸糕的流動小車走去,聞著那誘人的香氣,食指大動。但這句話卻讓他胃部一陣痙攣。

易離離慢慢地、清晰地重複了一遍:“西疆沙漠,克魯戈。我們要去克魯戈探訪登雲之柱的蹤跡。”

安棄失魂落魄地聽著,從牙縫裏擠出四個字:“後會有期。”說完轉身就走。易離離趕忙追在他身後:“你幹什麼?為什麼要走?”

小木匠一攤手:“你願意去西疆送命是你的自由,但我肯定不會去給你做墊背的。我一直以為我們隻是在結伴逃命而已,鬧了半天,你想把我帶到死地裏去。”

易離離一把扯住他:“什麼意思?死地又怎麼了,你難道……一點也不想弄清楚你身世的秘密?”

“當然想,”安棄回答,“但那不應該以送命為代價。與其拿小命去開玩笑,不如糊裏糊塗地活著。”

“那你每天不停地削木鳥,也是想糊裏糊塗地活著嗎?”易離離問,“我還以為那代表了你對自己身世的渴望呢。”

安棄的臉色變得比黃瓜還綠:“想知道是一回事,怎麼去知道是另一回事。西疆沙漠那種地方,十個進去,十一個死在裏麵,要我去不如現在就把我的腦袋先砍了。”

易離離的眼神黯淡下來,似乎是完全沒有料到小木匠會是這樣一個膽小之輩。她辛苦數年,終於找到了這個關鍵人物,已經想當然地以為該關鍵人物會成為她生死與共的夥伴,共同在登雲會的天羅地網中尋找生機,尋找能策動致命反擊的利器。到了這時候她才終於明白過來:人與人終究是不一樣的。

“我和你不一樣啊,”安棄囁嚅著說,“你死了娘,丟了爹,有著明確的目標要去找登雲會的晦氣。可我連自己從哪兒來,父母是誰都不知道。快二十年了,我身邊沒有任何親近的人,好容易遇到一個願意保護我的人,還早早地死掉了。所以對我來說,能活著就不錯了,即便我跟著你發掘出了所謂的真相,甚至證明了我就是什麼狗屁神賜之子,又能怎樣?我沒見過神,對他們沒有感情,哪怕他們被登雲會殺了,也沒法激起我的仇恨。何況我身上從來沒有半點特殊的能力……”

“我隻是個混吃等死的普通人而已。”他總結說,然後擺出引頸就戮的姿態,等著易離離抨擊他。但易離離隻是憂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人各有誌。祝你好運吧。”

這倒大大出乎安棄的意料:“你……你不準備揍我一頓?就這麼放過我?”

易離離搖搖頭:“我這一生都是這麼過來的,早習慣了什麼事都靠自己。我就是殺了你,也並不能幫助我解決問題。”

安棄反倒生起了內疚之心,幾乎就要衝口而出“那我跟你去”。但上次一時頭腦發熱離開了方仲的庇護,已經讓他一路上後悔不已,克魯戈那種玩命的地方,真要冒失答應了,隻怕到時候腸子都要悔青。所以這話在喉頭滾了兩轉,終於還是吞回了肚裏,他隻是苦笑一聲:“我們一路同行,總算有點交情,吃頓告別飯吧。”

他咬咬牙,以壯士斷腕的悲壯情懷補了一句:“我請客。”

易離離無可無不可,痛快地點點頭答應了,然後看著小木匠轉身向著來路走去,忍不住問:“我們要去哪兒?”

“你不打算在覃豐城裏吃飯吧?”小木匠詫異地說,“會貴死人的。我們不是剛剛路過一個市集麼?在那裏請客可以挽救我的錢包……”

易離離無可無不可,於是跟在他身後,心裏嘀咕著,要找出一個比小木匠更摳門、更厚臉皮的東道,大概比尋找登雲之柱也容易不到哪兒去。

坐在這家兼營酒樓的市集客棧裏時,氣氛很怪異。易離離越是顯得若無其事,安棄就越覺得如芒在背。他幾次都要心軟改變主意,但想想那煉獄一般的克魯戈大沙漠可不是鬧著玩的,終於沒能鼓起勇氣。想要把方家父子送他的錢轉贈一點給易離離,聊作補償——可他又實在舍不得。

“你真的打算,一個人去克魯戈?”他問道,想要盡最後一點努力勸說易離離回頭,“那些傳說也許都是編來騙人的,不是真的……”

“你知道那些都是真的。”易離離淡淡地回答。

安棄頹然:“是,雖然我沒讀過你讀的那些書,但我相信,那些記載不會約好了一起來騙人。但是……但是……你找到他們又能有什麼用?比如你真的趕在登雲會之前發現了登雲之柱,你能做些什麼?登天變成神仙再回過來收拾他們?”

“我不能,”易離離平靜地說,“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即便我找到了登雲之柱,擊敗登雲會的機會也約等於零。但是如果我不去做,機會就肯定是零。”

安棄哀鳴一聲,繼續循循善誘:“更何況,也許你找到了之後,局麵反而會很糟。也許他們本來不知道那破柱子在哪兒,結果跟著你就找到了;又也許……”

其實他原本沒有什麼“又也許”了,隻是抬杠的習慣促使他的腦子飛速運轉,尋找著強詞奪理的說辭。就在這時候,一個原本是胡攪蠻纏的想法忽然間跳了出來,讓他立馬冷汗直冒,說不出話來。他越是強迫自己把這個念頭壓下去,這個想法蹦的就越固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