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潑墨般的發細細地撒在她臉上。

笛聲未停,那樹下的少女也絲毫沒有醒來的意思。

最後是他沒抗住,收了長笛,學她靠在樹下打盹,這盹一打又是半個時辰,秀婉腦袋一歪就靠在了他肩上,兩人皆被驚醒。摸了把嘴角醒來的紅衣少女,瞪著雙迷茫的眼看著她,閉眼的時候倒真算得上一絕代佳人,睜眼麵露呆相,怎麼看都少了點韻味。

“你是誰?”她輕輕淺淺地出聲,似乎還沒有醒明朗的樣子。

少年摸出笛子敲了敲她的頭,秀婉愣了。她擅使誇張的長兵器,而從師者容蘇,擅長的卻是文雅的笛子,所以,即使他要動手殺人了,那些缺筋少弦的對手還從不上心。

她近來總想起他,不知是因為劉輝像他還是因為眼前這少年淡漠的神情像他,總之,她有點煩了。好不容易理清了對容蘇的感情,偏偏出現一個劉輝,一張七八分相似的臉在她麵前晃來晃去,不惦記也難。

“你叫什麼名字?”他一開口,秀婉倒想起來了,這裏是皇宮,按說不該是尋常人能出入的。“我是紅秀婉。”

“紅……秀婉?”少年如九宮鳥一般重複了一遍她的名字,表情沒太大變化,“你倒是很厲害,在我笛聲下也能睡著。”

“其實我醒了。”她眯眼。

“那你也是覺得我這笛聲悅耳麼?”少年板著臉反問得也十分認真。

“不,我隻是想看看你的臉皮到底有多厚,這麼難聽的笛聲你能堅持多久。”秀婉比他想象中老實誠懇了許多。

少年目光淡淡地繼續瞧著她,除去剛醒來時的傻樣,此時神采奕奕的模樣,倒是好看了不少,“你興奮什麼?”他實在不解,說他笛聲難聽她也不是第一個,大多都扭曲著臉十分痛苦的模樣,她這般興奮倒是詭異的。

“你看出我興奮了嗎?”秀婉低頭咳了幾聲,努力將麵孔板起,但無奈那張臉上的歡愉已經深深將她出賣。“你生氣了嗎?”

“我為什生氣?”

“我說你笛聲難聽,還說你臉皮厚啊。”你怎麼能不生氣,趕緊生氣來找我決鬥啊!某人在心裏如是道,但奈何對方也是個大大出乎她意料的人,“你又沒說假話。”這下換她傻眼了,雖然她每次惹人生氣都是因為說實話,但這人這般坦然絲毫沒有動怒的樣子,著實讓她吃驚了一把。

“我已經說了我的名字,那你又是誰?”

“藍龍蓮。”

藍?同楸瑛是一家人?她打量了一下`身著奇裝異服的少年,額,饒是她遊曆大江南北,這風格,也略犀利啊。“藍楸瑛是你什麼人?”

“啊,你說愚兄之四啊?”

愚兄之四,哦,四哥嗎。她點點頭,“藍將軍的身手很不錯的。”至少就目前同她交手過的眾人來看,楸瑛的功夫是最好的,且是最不屈不饒的一位,不管敗了多少次都能英勇無畏地撲過來,就衝這點也忍不住給他送朵花。

“一般。”

聽得這不屑的一般二字從他嘴裏說出,秀婉雙眼一亮,剛剛熄滅的興奮之光再度死灰複燃,“那你也很能打?來打一架吧?!”說著將右腿跨了出去,擺起了出拳的架勢。藍龍蓮看了她一眼,將笛子舉到嘴邊,繼續演奏,秀婉忍不住伸手捂住耳朵,“喂,不帶這樣玩的啊!”

他不為所動,直到忍無可忍的紅衣少女伸手將笛子硬生生扯了下來,容蘇的聲樂天下無雙,這個人,也是天下無雙的……

難聽啊。

“我說藍公子,你再這樣我就動粗了啊!”打到你求饒為止,哼。

藍公子眨眨眼,“你生氣了?”

“沒有!”這麼點小事還犯不著到生氣的地步。

“你看,沒有這二個字的語氣明顯就重了。”

“喂!”她氣結地鬆開手,到底還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將笛子收好,藍公子轉身揮揮手,“我走啦,秀婉娘娘。”

他怎麼知道,這個身份。秀婉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直到她到府庫去找楸瑛同他提起這個藍龍蓮,楸瑛揉著額頭挺頭疼,“的確是我弟弟沒錯,而且是冠以龍蓮之名的天才。”

說白了龍蓮還不是他的名字,稱號更為貼切,藍家曆代最聰明的人才配叫龍蓮這二字,因為太天才,所看的東西不同,被人也用不同目光看待,被取名為龍蓮的少年性格脾氣十分的古怪,導致很多人對他都敬而遠之,這兩年就常浪跡天涯,進宮的方法,按照楸瑛的分析,應該是用了藍家的令牌。

聰明,秀婉捧著下巴略思量,因為不在京都大約也不太知道這些是是非非,故而她說名字前他應當就從她的打扮看出她的身份了。所以開口的第一句話,是你叫什麼名字,而非你是誰。

果然是個聰明的人,想到這裏她有點不開心了,路癡的絳攸是個十五歲高中狀元的天才記錄者,昏君的劉輝其實也是一個將昏庸偽裝得十分到位的表演藝術家,而自己的姐姐,生為女子卻是個連男子都望塵莫及的女中豪傑。

看了眼立在身旁的楸瑛,秀婉覺得,唯一能同她有共同愛好的藍將軍其實也挺聰明,至少大多時候她一個眼神他就猜到了她在想什麼,這種人怎麼能不可怕。想到這裏,默默為自己的智商灑了把心酸淚,也握緊了拳頭決心不能落下功夫,腦袋已經差了點,再不動用武力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