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從洞裏獲救以後,大約過了兩個星期,他去看哈克,這時哈克已經相當健康,可以聽令人興奮的談話了。湯姆想,他的一些話會讓哈克感興趣的。
在去看哈克的路上,湯姆路過撒切爾法官家,就進去看了貝奇。法官和幾個朋友讓湯姆打開話匣子,有個人半開玩笑地問湯姆還願不願意舊洞重遊。湯姆說再去也沒什麼關係,法官就說:
“是啊,湯姆,我一點兒也不懷疑,還有你這樣的人。但我們現在慎重了,再也不會有人在洞裏失蹤了。”
“這是為什麼呢?”
“你們出來以後,我用鍋爐鐵板把大門釘上了一層,並且上了三道鎖,鑰匙由我保管。”
湯姆的臉色馬上變得煞白。
“你怎麼啦,孩子?喂,誰去拿杯水來!”
有人拿了水來,潑在湯姆的臉上。
“啊,你現在沒事了。湯姆,你到底是怎麼啦?”
“噢,對了,法官大人,印第安·喬還在洞裏哪!”
幾分鍾內,這個消息就傳出去了,十幾隻小艇裝滿了人,往麥克道格拉斯山洞劃去,隨後渡船也滿載乘客跟在後麵。湯姆·索亞和撒切爾法官同乘一條小艇。
洞門打開的時候,暗淡的光線下顯現出一幅悲慘的景象。印第安·喬躺在地上,四肢伸直死了。他的臉離門縫很近,看上去好像在那最後一刻,企盼的眼神死盯著外麵的光明和那自由的世界。
湯姆心裏很難受,因為他親身經曆過,所以能理解這個家夥吃了多大的苦頭。他動了惻隱之心,但不管怎麼說他覺得現在十分快慰和安全,這一點他以前從沒有體會到。自打他作證,證明這個流浪漢的罪行之後,他的心頭一直有種沉重的恐懼感。
印第安·喬的那把獵刀還在他身邊,刀刃已經斷成兩半了。
他死前拚命用刀砍過洞口的木門檻,割開了一個缺口,可是這沒有用,外麵的石頭天然地形成了一個門框,用刀砍這樣堅固的門框,根本不起作用,反而損壞了刀子。
就算沒有石頭的阻擋,印第安·喬也是白費氣力,他可以砍斷木門檻,但要想從門下麵鑽出來也是不可能的。而且他自己也清楚。他砍木門檻,隻是為了找點事幹,為了打發那煩人的時光,以便有所寄托。
往常,人們可以找到五六截遊客們插在縫隙間的蠟燭頭,可是這一次一截也沒有,因為這個被囚的家夥把所有的蠟燭頭都找出來吃掉了。
此外,他還想方設法捉到了幾隻蝙蝠,吃得隻剩了骨頭。不遠處有個石筍,已經慢慢地從地下向上長了許多年代了,那是頭頂上一個鍾乳石的滴水積成的。這個囚徒敲斷了那隻石筍,在石筍墩上放上了一塊石頭,並在石頭上鑿出一個淺淺的窩,用來接住那每隔三分鍾落下一滴的寶貴的水。
這種滴水像鍾表一樣有規律,一天一夜下來才能接滿一湯匙。那一滴水,在金字塔新建成的時候就已經在往下滴;在特洛伊城陷落的時候也在往下滴;在羅馬城剛打地基的時候;在耶穌基督被釘上十字架的時候;在征服者威廉大帝創建英國的時候;在哥倫布航海的時候;在萊克星屯大屠殺還鮮為人知的時候……水滴就一直在滴個不停。現在它還在往下滴,即使等一切隨著曆史煙消雲散,而後被人遺忘,它還會滴淌下去。
世間萬物是不是都有目的,負有使命呢?這滴水五千年來默默地流淌不斷,是不是專為這個可憐蟲準備的呢?它是不是還有另外重要的目的,再滴一萬年呢?
從那個倒黴的混血兒印第安·喬用石頭窩接那寶貴的水滴算起,到現在已經有許多年了。可是如今的遊客來麥克道格拉斯山洞觀光時,會長時間駐足,盯著那塊令人傷心的石頭和緩緩而下的水滴。
“印第安·喬的杯子”在山洞奇觀中占著第一位,連“阿拉丁宮殿”也比不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