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次上街都要由她的女家庭教師陪護著。除了幾個男人見了她偶爾還脫帽致敬以外,那些母親們隻假裝沒看見她,那些外表純真的少女們,更是對她指指點點,冷言冷語地小聲議論著;有幾個小流氓甚至故意大聲地喊她“巴蒂斯特太太”。巴蒂斯特——毀了她一生的那個仆人的名字。
而她卻始終低垂著眼皮,麵無表情,一言不發,把痛苦和恥辱默默地吞進肚子。
不過說實話,她長得可真是好看,白白的臉蛋,高挑的身材。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我想我也會喜歡上她的。
一年半前,我們這兒來了一位新區長,並且帶來了他的私人秘書————保爾·哈莫——一個古怪的年輕人。
事情從此有了轉機。
哈莫先生對豐塔內爾小姐一見鍾情。有人把豐塔內爾小姐的事情跟他說了,他卻滿不在乎,依然不顧一切地愛著她,追求她,並且不顧輿論的壓力,毅然娶她做了妻子。
婚後,他照樣若無其事地帶著妻子四處拜訪,參加各種公共活動。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妻子竟然漸漸恢複了名譽,在社會上也有了些地位。而且自從她懷孕以後,情況變得越來越好,人們似乎已經完全忘卻了她身上的汙點,把她當成這一切都要歸功於她的丈夫,因此她既熱烈地愛著他,又無比地崇敬他。
然而,一切都來得那麼突然。
在一個由區長主持的音樂比賽上,哈莫先生被指派為獲獎者頒獎。
當他把二等獎的獎牌遞給莫爾米隆鎮樂隊隊長時,那個人竟然把獎牌惡狠狠地扔到他臉上,咒罵道:“去你媽的,誰稀罕你的二等獎?你還是把這個獎牌留給巴蒂斯特吧!我隻要一等獎牌!”
全場頓時一陣哄笑,所有的目光像無數把利劍一樣,同時投向了那位可憐的太太。
“嘿!巴蒂斯特太太!”人群中有人喊道。
“是哪一個啊?穿藍色衣服的那個嗎?”
到處都是嘲笑、辱罵聲。
她幾次站起來想要逃走,又幾次倒在座位上,她弱小的身軀又如何衝得破周圍層層的人牆呢?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可是最後,她連動都不能動了,隻是失神落魄地坐在那裏,急促地喘著氣,仿佛瘋了一樣。
她的丈夫掐住那個壞蛋的脖子,扭打成一團。
一個小時後,丈夫帶著妻子往家走了。路上,這位年輕的婦人一句話也沒有說,渾身不停地顫抖著。在經過橋上時,她突然跨過欄杆跳了下去,丈夫也沒來得及抓住她。河水很深。兩小時後才把她打撈上來。她死了……“這就是事情的全部經過,”那位先生感慨地說,“也許對她來說,這是最好的結局吧。因為有些東西是永遠無法抹掉的。”
這時,我們已經走到了街道盡頭的那片樹林裏,墓地就在眼前。
那個可憐的年輕人還在不停地嗚咽著。
我激動地走過去,用力握了握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