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哼道:“有緣就會見了。”
徐子陵苦笑道:“隻怕宮神醫是希望永遠不見了。”
宮粉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徐子陵摸摸鼻子,灑然一笑道:“如此便先向兩位告別了,山高水長綠水長流,總會有相見之日的。”
石青璿點頭道:“徐兄多保重。”
徐子陵抱拳道:“兩位保重,我告辭了。”說罷提起烈暇的屍首,趕回了長安城。
第二天一早,石青璿和宮粉都早早起了床,齋戒沐浴,換上一身素服便到了東大寺。
兩人在東大寺見過四大聖僧,東大寺的法事就正式開始了。
接著又回到庵中,石青璿靜靜地跪在早已設好的牌位前,宮粉也跪在一旁陪著。
好一會,石青璿睜開雙眼,對宮粉道:“絡兒,向娘磕個頭吧。”
宮粉依言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石青璿在一旁道:“娘,這是宮粉,是女兒心慕之人,我們雖同為女子,但相知相愛,她是我認定的此生唯一的伴侶。”
宮粉聞言,心中一動,握住石青璿垂在一旁的手。
石青璿對她一笑,繼續向碧秀心的靈位道:“你不是說過,當愛情破門而來,是無路可逃嗎?女兒終於明白你的意思,因為那道門是設在心內的。女兒已經找到這個人啦,他日縱被無情棄,不能休。”
宮粉緊緊握著石青璿的手,認真道:“我會照顧她保護她,今生隻愛青璿一人……娘、娘,你放心吧。”
石青璿嫣然一笑,輕輕靠進宮粉懷裏。
一陣清風從門口卷進來,帶來一蓬春雨,灑落他們身上。
石青璿喜孜孜地抬頭看向宮粉道:“瞧,娘答應咧。”
漫天雨粉,層層飄舞,降往大地,玉鶴庵融化成幻境般的天地,水霧把殿舍和林木覆沒!模糊了物與物間的分野,愈顯得供奉在靈位孤燈滴焰的淒清冷美。
石青璿與宮粉十指緊扣,另一手拿起玉簫,倚著宮粉跨步出門。
“當,當,當!”禪鍾聲響,從隔陵的東大寺傳過來,於此時此刻,宮粉第一次感到這惱人的鍾聲中飽含禪機保意。
忽然庵內某處傳來歌聲,有人唱道:“大風卷兮,林木為摧,意苦若死,招憩不來。百歲如流,富貴冷灰,大道日往,苦為雄才。壯士拂劍,浩然彌哀,蕭蕭落葉,漏雨蒼苔。”歌聲疲憊嘶啞、情深悲慨,彷似畢生飄蕩,孤獨賣藝於街頭的歌者,又若浪跡天捱無有善落的浪子,曆經千山萬水,心疲力累的回到最後歸宿之地,唱出懺情的悲歌,而歲月已滌盡他曾一度擁有的光輝。
石青璿抓著宮粉的手更緊,卻沒有說半句話,美目一瞬不瞬地盯著雨霧迷茫的院門,花容轉白。
石之軒終於來了。
“空潭瀝春,古鏡照神,體素儲潔,乘月返真。載瞻星辰,載歌幽人,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歌聲漸近,宮粉輕撫著石青璿微顫的背,給予她力量。
歌音一轉,變得荒涼悲壯,彷似旅者在荒漠不毛之地,失去一切希望後,如蠶吐絲的獻上命運終結的悲曲。
“三十年來尋刀劍,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
此曲正是石之軒自身的真實寫照,而他終闖不過青璿這唯一的破綻,向碧秀心俯首稱臣,表白衷情。石青璿輕輕把手抽出,舉簫湊唇,簫音像時光般在她指起指落間流轉,破入漫夜綿雨中,一切就像個濃得化不開的夢,彷似蒼天正為簫曲愴然淚下。
石青璿奏起的簫曲與夜空和春雨交錯成哀美虛無的旋律,醞釀著充滿沉鬱壓抑的感情風暴。使宮粉感覺置生命的長河,正作著滄海桑田的轉移,一時峭拔挺峻、一時溫柔如枕,會砌出石青璿的獨白,備受宿命的包圍、纏繞的生命,又隱含令人心顫的靜滌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