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1 / 3)

自古流水長向東,人生何事太匆匆?

滿腹豪情空自許,恨不多時歲將窮。

蜿蜒的公路盡頭是n市的第一監獄,傍晚十分,夕陽斑斑駁駁的用斷裂的光帶努力的描出光明最後的寂寞。公路兩旁的黃花槐在深秋孤獨的開出燦然的妖豔花朵,風輕輕一蕩,便如飛絮一般大片大片的飛舞散開。花是濃豔正當時,樹卻因為在這人煙稀少的監獄旁,徒增了幾分孤獨和悲愴的感覺。

鳩尾慢悠悠的從監獄的大門口裏走了出來,手在褲袋裏摸索了一下,掏出了煙盒,取了一支。悠然的用那支香煙輕輕敲打著煙盒的盒麵。一下,兩下,慢慢的力度加重,零落的煙絲從開口處掉落出來。鳩尾的眼神很安靜的盯著煙盒麵,神情專注,可是煙已折斷,卻還是機械的重複著那個敲打的動作。

耿於懷!

鳩尾在心裏狠狠的念著這個名字。突然在敬佩外多了一份恨意。他又一次成功的脫離了他給他設下了“死局”。可是之後呢?他不相信他對於他所做的事一無所知。可是洞悉之後呢?為何如此寧靜?寧靜的幾乎這個世界裏已完全沒有他的存在。

漠視!

他寧可耿於懷直接來找他清算他的背叛,也不要如此刻這般被漠視,被隔離在他的世界之外。

早知道耿於懷一旦脫離了危險,首先清算的肯定是“蟒幫”和自己。的確,“東靖盟”在緩過氣來之後,打擊報複“蟒幫”的行動便已展開。“騰蛇”童擎和刑離帶著朱雀堂和騰蛇堂的人馬一個月內在“蟒幫”的地盤挑畔生事十多起,隻要抓到一個小毛病,就直接下“清掃令”,“蟒幫”三十多個分部要掃除幹淨也就是一個多星期的事。

可是在這一個多星期裏,他卻被耿於懷徹底的隔離在“朱雀堂”之外,甚至連劉老對自己亦變得若即若離。

被“東靖盟”拋棄了嗎?

鳩尾有些自嘲的勾起嘴角,是耿於懷放棄了他?還是“東靖盟”放棄了他?

在“東靖盟”裏,現在最清閑的人隻怕就是他了。別人都去忙著對付“蟒幫”和“襲人”組織,隻有他,被清閑的安排每天到“n市第一監獄”去看那個要死不活的龐同德。

龐同德!

鳩尾發現耿於懷其實比想象的更可怕,龐同德已經被奪走了所有的尊嚴和財富,可這並不是他最後的結局。耿於懷沒有如他所想要了龐同德的命,可是卻做了一件可以讓龐同德比死還要難過的事。

在黑道混了那麼多年,見過各種各樣的複仇和殺戮。可是能那麼徹底的報複仇恨,讓敵對的對手在煎熬中苦痛,卻偏偏無法死亡。這樣的複仇方式卻並不多見。在耿於懷對龐同德的手段上,鳩尾卻看到了,並且打心底裏一陣一陣的發冷。

他的任務是每天拿著“東靖盟”收購“龐氏創業”旗下的每家分公司的報表給龐同德看。以“東靖盟”現在的實力,要徹底收購“龐氏創業”相當容易。可是耿於懷偏偏不這樣做,如貓抓老鼠一般,耿於懷隻是戲弄的放緩收購的腳步。而且除了留下當時“花氏”原有的那個製衣廠和銷售賣場。其餘龐同德在9年裏發展的所有房地產和建築公司被緩慢的收購過來後,居然分拆離析,破碎肢解的又賣了出去。

弱點!軟肋!

鳩尾發現自己笑的居然有些無奈。

曾經他也手握耿於懷的弱點和軟肋,可是走到最後,居然亦是自己親眼看著自己一步一步由主動走向了被動。看著耿於懷如何的反敗為勝,看著耿於懷如何一步一步徹底摧毀敵人的意誌。

龐同德!

鳩尾想到這個名字,居然有些同情的皺了皺眉。

一個一生都在追逐尊榮和富貴的人,親眼看著這些一寸一寸掙來的家業一點一點的被吞噬然後粉碎,世上誰還能想出比這歹毒和刁鑽的法子來懲罰和報複。

龐同德在看到報表和“龐宅”又變為“花宅”的照片時,那臉上病態的冷笑,鳩尾一輩子也無法忘記。見識過耿於懷的冷酷和心計,卻從來不知道他還有如此讓人寒栗從生的可怕手段。他讓你怕,讓你悔恨是從心底蔓延出的恐懼,不是簡單的殺戮而已。而看著龐同德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崩潰,一天比一天萎靡,一天比一天混亂,這樣的事卻是叫他來做的。

耿於懷?你這樣的安排是做給我看嗎?對我是警告還是在折磨龐同德的時候,順便亦打擊我嗎?

鳩尾最後一次用力,終於把香煙徹底的捏扁在煙盒上。他不想抽煙,可是卻找不到其他的事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就像種了魔障一般,糾結在龐同德毀滅的過程之中。仿佛在看自己的未來,仿佛從這麵鏡子裏看到了自己。

龐同德追逐的是富貴和權勢,他追逐的是勝利,一份戰勝強者的勝利。可是現在算是失敗了嗎?或許他該放棄,順從的屈服於耿於懷,一生對他忠誠,或許比整天想著算計和籌謀戰勝他來的更有價值。可是自己甘心嗎?問過自己一次又一次,可是自己卻無法麵對耿於懷這樣誘人的對手,輕易放下征服的欲望。

他這一生活了37個年頭,自認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威脅到自己,沒有女人,對權勢和金錢沒有絕對的欲望,塵世羈絆,可是他卻無牽無掛,孑然一身。他的願望很簡單,一直往前做個智者。可是這樣的他,卻接連兩次敗給了沉迷女色的耿於懷。

停在門口等待的“尼桑”,看到鳩尾一直停在監獄的大門口,並沒有靠近。亦緩緩啟動了,停靠在他的身側。暗色的車窗搖了下來,駕駛坐裏探出半個腦袋:“執事?可以離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