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3 / 3)

我當時就很不同意這個說法,照那麼說,這個寺裏最強大的就是長期負責倒馬桶的釋桶師兄。我覺得意誌隻是一種願望,願望的強大才是真的強大。就比如我看見有人以很快的拳速打我,我連他汗毛的動靜都看得清清楚楚,並能看見他同時“嘿”一聲而噴出的唾沫星子向我而來,而且我發現再快的拳也沒唾沫星子快,我明明看見,卻不能閃躲,先被唾沫星噴中,然後再挨著一拳。這才是痛苦中的痛苦。

我這樣和師父說過。師父說,你跑題了,我完全聽不懂。

總之,我解放了釋桶。以後每天早起,先掃院子,後倒馬桶,再聽牆外呻[yín]。喜樂和我起得一樣早。無論我去哪裏,喜樂總在旁邊——不能這麼說,這麼說顯得我很漂泊,其實我無論去哪裏也在院子裏。事實是無論我去哪裏掃地,喜樂總是跟著我。大家都很羨慕我,覺得在少林寺裏能有正當理由和姑娘在一起是個奇跡。

兩天以後,我記得方丈又主持了一次會議,會議的內容是,我們省之又省的糧食,現在隻夠用兩天的了。怎麼辦?

有人提議派出一些兄弟去外麵尋找糧食。少林寺和朝廷的關係一直很好,所有糧食其實都是朝廷所發,但是現在情況真是很困難,連縣老爺都有三天沒吃上燕窩了,可想老百姓苦成什麼樣,糧倉早就空了,我們在的中原又是重災,自然沒有多餘糧食。師父提議可以到其他寺尋求幫助,說:現在外麵人心惶惶,疾病肆虐,最近的災情比較好一點的通廣寺應該有一些儲備,來回七百裏,誰願意去?

大家都表示與寺共存亡。寺在我在。所以,這次大會的結果是,大家再勒緊腰帶,兩天的糧食分四天用,然後兩天以後再討論怎麼辦。

師父說:這件事情告訴我們的中心思想是,隻要控製自己的欲望,原本缺少的東西也可以變得很多。

我說:我們可以報信給其他寺裏。

師父說:現在外麵太亂,很難傳遞信件。

我說:用鴿子啊,寺裏養有很多信鴿。

師父說:早吃了。

我大吃一驚,因為我已經打了很久這些鴿子的主意。但是我覺得出家人不能吃葷,在我思想不定的時候,居然有人已經下手了。我問師父這人是誰?

師父說:是方丈。

我又大吃一驚,方丈為什麼不以身作則。

師父說:前幾天方丈身體虛弱,點名要鴿子湯。而且規矩其實是溫飽以後的消遣,溫飽都不能了,還要規矩嗎。

兩天以後。方丈又召開了一個會議,會議的內容是,寺裏的糧食隻能用兩天了,怎麼辦?開一半,消息傳來,寺外麵一個人都沒有了。方丈大驚,親自上牆探望,發現果然一個人都沒了,連屍體都不見一具,北風吹凍土,野草依枯樹。方丈不禁老淚縱橫,說,阿彌陀佛,死得真幹淨。死者已去,生者掩埋,生者將去,死者相伴。可是,這最後一個是如何自己把自己埋了呢?

我想,方丈一定是鴿子吃多了,補過了頭,這一看就知道城裏發吃的了。

不出所料,消息又傳來,皇倉大開,各地發糧。你可知國庫裏有多少糧食?多到開三天救天下,隻用了小庫不到一半的儲備。這就夠舉國用一個禮拜了。舉國是什麼概念,多少人口?大家要能像搶糧食一樣積極統一,早就換帝號了。

我曾疑惑,為什麼長安糧倉不在危難剛來時就救濟大眾呢,一定要餓死無數百姓連和尚都要快餓死了才遲遲開放呢,皇帝做出一個決定難道就需要如此長時間的猶豫?

其實任何決定都是早就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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