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他好象聽見一些依稀的琴聲,可凝神細聽的時候,卻又什麼都沒有了。一陣風吹過去,廣場上新落的葉子沙沙地沙沙地走了起來,有一些碰到了他的腳,就停下來。
他到底還是把那句話問出來了。
“Orli,” 他說,“你仍然覺得賽車就是玩兒命嗎?”
Orli沉默了短短一刻,然後他平靜地說:
“不,我不再那麼以為… …
他把煙頭在地上撳滅,稍稍清了下聲音: “ 雖然我仍然會為賽車玩兒命,但去我賽車卻不是為了玩兒命……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知道。” Viggo說,“那當然是不一樣的。”
“對,夥計,你總是知道我… …”Orli輕輕笑了一下,“ 所以你放心好了,我已經不再會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團糟。”
他在扔在地上的煙盒裏悉悉簌簌摸了根煙,打火機啪地響了一聲。火苗跳起來的一瞬,Viggo看清了他舒展的眉毛和閃光的眼睛,他的神色間有一種異樣的平靜和溫和。似乎是感覺到Viggo的注視,他抬頭對Viggo笑了一下。
然後打火機忽然便滅了,隻剩下一星點紅,在半空裏,沒有聲息地,忽地亮了一下。
就在那麼個瞬間,Viggo覺得那點紅忽然虛化成一顆複雜而晶瑩的結晶,象一片凍成冰花的火。他忽然回到了那許多年來不曾想起過的家鄉小鎮,那半條河水的煙花,深藍色的天空裏墜落的雨點一樣的焰火的碎屑。
青色的薄霧如同被漂淡的夜色,籠罩著清晨的特拉法加廣場。
Paul打著哈欠從自己的睡袋裏鑽出來。他伸手摸了摸身邊的琴袋,還好,他吃飯的家夥還在。
他拖著他的東西到噴泉的邊上,左右看看,便把腳伸進有點溫的水裏,趟著水走到雕塑的下麵。沒有警察的時候,那個神聖的天使的嘴,在他的眼裏,不過是個方便他早晚洗漱的水龍頭。
五分鍾以後,他甩著臉上的水珠回到池邊。抬頭,看見一個人不動聲色地站在那兒,他第一個想法是,如今這裏也開始有便衣了。
他 張口結舌地看著對方,但是那個人卻隻對他點了點頭,說了聲“早上好。”
驚魂未定的Paul在讓自己脫口而出“警察先生”之前,意識到那個人的美國口音。
原來那隻是個早起的遊客,也許隻是出於好奇看了看這個在噴泉中洗漱的流浪者,並不打算多管閑事,已經準備走開。
“等一等,先生。” Paul叫住他,決定不要浪費這個機會,他有一種天生的本能知道判斷什麼樣的人 可以 成為他的顧客 。 “如果你不趕時間的話,聽我唱首歌怎麼樣?”
他觀察著那個人的神色,又加上一句:“說實話,我今天的早飯還沒有著落。當然如果你不喜歡的話,隨時都可以走人。”
那人猶豫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在不遠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Paul光著腳坐在水池邊緣,從一隻琴袋裏拿出吉它。他沒打算給他拉小提琴,他覺得那個沒什麼曆史的國家根本不懂得欣賞真正的古典樂。他們更喜歡聽英國人唱美國樂隊的歌曲,這種時候才會很痛快地給出錢來。哼哼,Paul諷刺地想,美國人,他們那無處不在的盲目的虛榮心。
他隨手撥了一個和弦,幾乎不用想,他所熟悉的那個旋律已經跳進他的腦子。
那是他少年時熱愛過的一首歌,是他開始在倫敦的旅遊點賣藝以後經常會唱的一個保留曲目。他得承認即使是美國的樂隊也偶爾有幾個不算垃圾,寫過一些真正優秀的歌曲,尤其是這首。這麼多年他都沒有唱煩過這首歌,甚至有時候,在他們深夜裏舉行的藝人派對上,這首歌還會讓一些多愁善感的家夥痛哭流涕。